天灾人祸,谁知道哪个先来,他自小在医院长大,见过了太多生死离别,因此格外明白这个道理,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过。
但是面前的小孩不同,他有着比自己健康的身体,哪怕盖着一床发霉的被子,也会想办法让被子晒到太阳,本该懵懂的眸子里满是倔强——那是对活着的渴望。
若是真的到了危机时刻,许风亭认为自己是愿意舍命相护的。
他这人最讨厌麻烦,但也是真不惜命。这二者其实并不冲突,本就得过且过的人,早已看淡生死,自然也懒得沾染是非。
若非不得已,他不会赴死,可若到了不得已之时,他定然第一个弃自己于不顾。
穆禾野看着对方胸口处的箭,黑沉的眸子里是浓浓的不解: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人无缘无故对别人好?
他下意识地想要去碰许风亭胸口的羽箭,却被对方拦了下来:
“别碰,直接拔出来会大出血的。”
心脏附近有很多动脉,可不能乱拔,他不怕死,但真怕疼啊。
这一箭不知道射中了哪里,这样插着不动,倒是一点也不疼,但若是稍微动一动,或者直接将其拔出……
到底会有多疼,许风亭不敢再想。
小崽子没听过大出血这个词,但凭字意猜测到了大意,应当是会出很多血的意思。
要是出很多血的话,人不是就死了吗?
方才还想杀人的小家伙,此刻盯着那片染血的衣襟,不敢妄动。
许风亭正留意着外面的动静,怀中的小孩突然有了动静,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却见对方拿着一把匕首,干脆利落地在自己手上划了一刀。
许风亭一惊,想要制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反而扯到自己的伤口,当下脸就白了几分:
“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的语气微顿,看着小家伙手里握着的匕首,突然感觉不对劲:
“这匕首……你怎么还带着?”
穆禾野的眼神微变,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就在此时,只听那人又说:
“多危险啊!赶紧扔了,带身上也不怕把自己划伤!”
攥着匕首的指节微松,九皇子将手臂伸到许风亭嘴边,板着小脸道:
“答应你的,这是解药。”
许风亭一愣,这才想起来小孩是答应过要给解药的,但是这解药未免也太……
他嗅着血液中的腥味,微微蹙眉:
“……还有别的解药吗?”
小崽子虚弱地摇了摇头,今日放了太多血,他此时也有些精力不济:
“金蚕蛊毒无解,但药人之血可解百毒。”
许风亭没听明白:
“什么是药人?”
小崽子似乎是被问烦了,他皱起眉,问:
“你喝不喝?”
算了,这可是唯一的解药。
许风亭忍下心底的不适,勉勉强强喝了一口,腥得他差点吐出来。
穆禾野嫌弃地看了眼许风亭,似乎是想嗤笑他娇气,却在瞥见那尚未拔去的羽箭时,抿紧了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而他的身旁,许风亭刚从满嘴的血腥味里缓过神来,便捂着心口轻叹道:
“还以为……殿下不想给我解药了呢。”
难道这人方才没睡着吗?
小家伙的视线落到手上的匕首上,微垂的眼皮挡住了眸中复燃的杀意:
若是他要报刚才的仇,我一定会反击,不管……不管他是否救了我。
穆禾野在心底对自己说。
只听那人继续说:
“毕竟皇子给圣上种蛊可是重罪,我替你做了这事,你应当杀了我才是,但你没有。”
许风亭看向身旁的小孩,眸光温柔:
“小殿下,你是个好孩子。”
“锵———”
匕首落到了地上。
“我本来……真的想杀了你的,假惺惺的烂好人。”
小孩低着头,声音很轻,轻到淹没在打斗声中,许风亭根本就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