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翊看上去有些焦躁又有些不安,靖霖乖乖点了点头,随着他往前走。他们走上一个小山坡,坐在非常柔软的草地上。领域没有阳光,到处都是灰蒙蒙的,有些压抑。
靖霖指了指下面那道显眼的裂痕,道:“那是你弄的吗?”
“嗯。”
“我听见声音了,所以往这边走。”
“嗯。”
过了许久,梁翊说:“上一次,你把精神力都输给异形种,然后精神触丝在根茎内绞杀了它。”
靖霖装傻,“上一次?”
梁翊没有回他,接着说:“你知道触碰异形种会被吸走精神力,你依然这么做,是不是觉得只要牺牲自己一个就可以让大家都活着出去?”
“梁熠——”靖霖不想他提起不开心的事情,现在都活了下来不就好了。虽然不知道这个幻象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只想维持这点小小的幸运。
梁翊抓着他的手绕过自己的腰身,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做出一个像被靖霖拥抱的动作。小心翼翼地窃听靖霖的心跳,比平时跳得快了一些,但还算健康。
无缘由的,靖霖觉得这个梁熠好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经历了很多可怕的事,神情举止无一不流露着脆弱,急需他的抚慰。靖霖收紧手臂,温热的脸颊贴着他的,小小声:“梁熠?”
梁翊躺在他的臂弯里,仰着头看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再三考虑下,他还是决定坦白,如果让十九岁的靖霖耽于异形花织就的梦境中,他的精神力或许会被完全吞噬。
到底要让靖霖重温多少次这样的痛才能结束这场闹剧,让一切回归平静,梁翊深感无力,这不仅是对靖霖的折磨,对他也是一场凌迟。
“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梁翊以一个很老套的开场白打开话匣子。
靖霖右边眼皮突突跳了两下,大脑中拉起莫名的警报声——不要选,都不要选。
他没说话,梁翊自顾自说下去,“先说好消息吧。”
“我没有死,你离开之后我在领域里活了下来。缓慢恢复精神力等待仙贝重新凝结,带着你的小雪鸮伺机逃了出来。已经过去七年了,我们结了婚,现在你正躺在我身边睡着,这里是异形花残留物制造的梦。”
靖霖定定看着他,虽然是个很好的好消息,但是心底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他直觉梁熠口中的坏消息是个非常坏的消息。
“坏消息是——”他顿了顿,抬起眼看向靖霖,确认他的情绪,“小棋他们没有活下来,被异形种还有赵珩老师杀了。”
好消息由三句话组成,坏消息只有一句话。但是坏消息如同旷野的风,传播得飞快,刮得人睁不开眼,无处躲藏,耳朵嗡鸣。
靖霖握拳又松开,握拳又松开,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像无论怎么做,身体都不能正常呼吸。
梁翊坐起来紧紧抱住他,把他的脑袋按在胸膛上,“靖霖靖霖听我说,这七年你长大了,变成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大人,成了许多人景仰的上校。你把当初烧掉孤儿院的凶手揪了出来,让一个臭名昭著的公会受到审判。”
“退役之后回圣所军校当了老师,学生们也都很喜欢你,我弟弟梁赫还记得吗。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屁孩,现在也进入圣所军校了,你是他的老师。梁赫经常跟我说你上课特别用心,讲解浅显易懂。”
“你现在有很多朋友,还有你的精神体,叫青羽,我们的家有小鸟,有小猫,还有一个漂亮的花园。爷爷奶奶一直问我什么时候再带你回去吃饭,有很多人很想你,需要你。”
十九岁的靖霖被动地听着二十七岁的梁翊对他的评价,他不知道同样年纪的自己是怎么忍受着伙伴死亡后活得这么肆意精彩的。
梁翊接着道:“你刚从迷雾领域出去的时候因为太伤心,图景很不稳定,所以白塔对你使用了定格消除,让你忘记了一些事情。但是这么多年来你很坚强,也很努力,所以你不需要自责。小棋他们看见你这么努力地生活一定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无言对峙半晌,山谷中起了一阵风,吹得异形花摇摇晃晃。
靖霖声音很轻,问:“真的吗?”
梁翊肯定地告诉他,“真的,很多很多人都知道,靖霖上校特别好。”
“梁熠——”他吸了吸鼻子。
虽然道理都懂,但到底只有十九岁,靖霖还没能很好地处理自己的情感。梁翊把他抱到大腿上,温柔吻去他脸上的泪,抵着他的额头,“因为发生了一些意外,异形花现在长在你身上,需要你本人挣开这个梦,我们才能真正的,永远的在一起。”
“我”靖霖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不住地摇头,“醒来之后还有你吗?如果醒来之后是休眠舱怎么办,我不想睡休眠舱,我不想自己一个人。”
靖霖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样的话,而且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一直都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