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距离有些近,高大宽阔的身体站在隔壁带着热度,很难忽略他的存在。
周泊云拘谨地往旁边走远几步,终于离开了那个喘不过气的地方。
他放空思绪,只一心想着要转起螺旋刀口,看着它钻入木塞里,随后慢慢向上提,一声清响在空气中绽放,发酵的葡萄花果香气喷涌而出。
本来应该先脱掉外套、挽起袖子的,但是周泊云忘记了这些事前步骤,忘记了身上的装束有多束缚自己的行动。
他提起酒瓶,倾斜还有冰水残留的瓶口,看着玫红色的酒液缓缓流入细颈肚大的醒酒器里。
而傅时禹一直都站在他身边,两手撑着桌沿,侧头注视他矜贵优雅的一举一动。
那视线炙热又好奇,总是会让他感到不自在。
终于,周泊云放下已空的酒瓶,不得不转头看向一直在无形干扰他的家伙。
“你在看什么?”
“我在……”
傅时禹本来是想像以前和朋友一样开玩笑,说什么「我在看你啊」之类的肉麻话,故意恶心对方,然后自讨苦吃找一顿打的。
但是,现在他不能这么玩。
他隐约觉得有点什么东西在暗涌,他怕玩出火。
“咳咳。”傅时禹轻咳两声,改口道,“我在学习怎么倒酒。”
“倒酒?”周泊云困惑地看着手边那些器皿,“这有什么好学的?让水进去就行了。”
“啊是吗?”傅时禹干笑两声,“可我看网上有人教什么醒酒要怎么醒,倒酒要沿杯壁倒三分之一什么的?”
“那种麻烦事你学来干什么?”周泊云听后,反而有些不以为然,“都只是为了区别阶层而设立的无用规矩,一堆垃圾。”
从周泊云的不满里能听出他有多深受其害。
不过,傅时禹倒是挺喜欢他这样真情流露,至少聊得舒服,并不会爹味十足地给他来一场长达四十分钟的教学示范。
接着,他又看到周泊云拿起醒酒器,沿杯壁倒上两杯三分之一满的红酒。
虽然嘴上说着对那些礼仪有多讨厌,但长年生活下来,那些习惯已经潜移默化地刻在他的身体里。
傅时禹看着那两杯晕染玫色的高脚杯,忽的又纳闷道:“我记得,你哥说过你喝不了酒。”
“那只是借口而已。我讨厌应酬。”周泊云坦诚道。
傅时禹看着他,仍然想不通,“那你今天怎么会想喝酒?”
“我……口渴了。”
周泊云说着,拿起手边最近的高脚杯,将那浅浅一点红酒一饮而尽。
随后,他放下酒杯,终于想起身上绷紧的束缚,便解开领带,脱掉西装外套挂在椅背上。
他边挽起袖子,边又看见露出的一截结实小臂上有白光闪过,这才注意到手腕上还有块碍事的机械表,于是又匆匆把它摘掉,和岛台上的蜡烛鲜花放在一起。
表被他扔得随意,似乎只是一件并不宝贵的物件,但对普通人来说,那可能是好几十年的工资。
尽管他说着不介意那些阶层差距,可举手投足间总是会区别于其他人,时刻明示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宠儿,天生就站在遥不可及的金字塔顶端。
“喂你发什么呆?不是要吃饭吗?”
见傅时禹一直在远远注视自己,周泊云走到他面前,深邃漂亮的眉眼微微挑起,沾染些许困惑。
“嗯,吃饭。”
傅时禹回过神,顺势就滑进旁边半拉开的椅子里,逃开和周泊云面对面直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只是单单觉得不能被对方发现或者误会什么。
而他一逃避,周泊云却也没走开。
周泊云拿起之前被他喝空的高脚杯,又往里面倒了点红酒,这次的量是毫不讲究的半杯。
纤细修长的手指拎过杯口,带着杯子走到长桌的主座。
他拉开椅子坐下来,见傅时禹一直低头坐在桌边不动,便说道:“不用等我,你可以先吃。”
“嗯。”
傅时禹低低应了一声,但忽然毫无食欲,连胃里紧缩的饥饿感都荡然无存。
他心一沉,喉结跟着滚了几下,随后拿起桌角最后一杯红酒,仰头一口吞净。
他本来就有些不胜酒意,这一点点酒精足以让他心跳加速,微微泛起醉意。
而正好,酒壮人胆。
他侧头看向斜前方坐在主位的那个男人。
灯光打在男人身上,迷迷糊糊看他领口开了两颗扣子,不像之前那样捂得严实,锁骨处露了一片白皙,一下分不清白衬衫和皮肤的界限。
“你,真的不喜欢我?”
傅时禹突然开口,问得直白,终于是压不住心里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