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晓宇在脑中回想着裴三的模样,说:“是村子里的一个哥哥,他也没爸没妈,跟着叔叔生活。我们俩连夜把家里吃的东西都煮熟,扒上火车离开了那里,我们不认字,辗转了半个多月才到南浦,我们找到了他家亲戚,这个叔叔在市场和码头扛货,我太小了没什么力气,裴三哥哥带着我,我们拉着车在南浦送货,其中就有宋家的。我们认识了宋家的一个司机,司机看我们可怜,会特别关照我们,过了两年多裴三哥哥生了场病……走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裴三的模样清晰起来,大人说发烧而已不用去医院,吃药睡一觉就好了。裴晓宇记得那一晚下了小雪,他守着裴三,半夜发现裴三昏过去了,豆芽菜一样瘦小的裴晓宇拖着裴三去医院,用送货的板车拉过去花了两个小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断气。
他还是没办法向楚鸿哲叙述这段回忆的细节,只说是走了。
那时候会哭,会想为什么每个对自己好的人都离开了自己。
沉默的三分钟里,这一切都在脑海中清晰浮现,他总说早都忘了,但回忆清晰到自己都意外。
裴晓宇喝了口酒,继续说:“裴三哥哥走了之后,宋家的司机大叔让我去宋家干活,洗车扫地之类的,日子好过了一些,但是很快大叔也走了,在外面被人开枪打死,那时候我才不到十岁,家里管事的把我分去了三太太那里,三太太看我安静不爱说话,让我陪他儿子念书。我不喜欢那里,她儿子总打我,欺负我,把错事都赖在我身上然后三太太会打我打得更狠。高兴了给个甜头,不高兴的时候我连条狗都不如,但好在能吃饱饭,还能跟着这个小少爷一起上课学点文化。”
“宋彦辉?”楚鸿哲问。
裴晓宇点点头,“你认识?”
听到这里,楚鸿哲的表情已经没有开始时的轻松坦然,他轻轻嗯了一声,“打听了,之前在南浦的夜总会里也见过,闹着要经理开掉一个服务员。”
“他总是这样的。”裴晓宇无所谓的笑了笑,“在宋家过了五六年,宋老爷病重,先生回来了,三太太假意送我过去给先生使唤,实则是让我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楚鸿哲:“这么蠢?他们对你并不好,为什么觉得你会帮他们做事。”
裴晓宇哈哈两声,“你当我那时候像现在这样有身手会办事吗?那时候不哄着顺着要挨打,说话都不敢大声,逆来顺受的样子不像敢不听话的。”
说这话的时候,裴晓宇并没有太多的忧伤情绪,和吃不饱饭的日子相比已经是很好的了。
可是楚鸿哲的脸上为什么如此悲痛呢?
“再后来就是留在先生身边了,一直到现在。”裴晓宇说完。
楚鸿哲沉默半晌,问他:“宋先生知道这些吗?”
“不知道,倒是三太太知道一些,总三天两头骂我是跟狗抢饭吃长大的狗东西。”裴晓宇笑。
“你家先生……”
“先生的事情我不会说的。”
裴晓宇忙驳回楚鸿哲没说完的话。
楚鸿哲见他脸上飞扬的神态,笑了笑,每次提到宋彦明,他都是如此。
在南浦的时候就听过不少宋彦明的事迹,真是个命好运又好的家伙。
裴晓宇酒量不佳,几杯下肚之后自己知道不能再喝,免得误了明天的事情。
过了今晚,裴晓宇开始把他当朋友了。
楚鸿哲送他到酒店门口,两人告别。
“来南浦的话,来金亚找我,我请你喝酒。”裴晓宇说。
楚鸿哲坐在车里挥了挥手,“一定来。”
——
轮船抵达南浦码头的时候是早晨八点钟,这次中途停靠的时候上下货的量大,耽搁了大半天,比预计的时间完了半天。
这一去就是二十一天,走的时候南浦市穿风衣都可以,现在也冷得要穿大衣棉袄。
裴晓宇下船的时候以为不会有人来接,没想到远远就看到自家的车停在港口最近的地方。
垫着脚张望,没瞧见先生的身影,靠在车旁等的是司机李嘉伟。
裴晓宇跟着人流下船,好不容易挤到出口的地方,李嘉伟立刻就在茫茫人海中看到了裴晓宇。
他穿的狗熊貂皮大衣实在是很显眼。
“晓宇!”李嘉伟挥手,挤过来帮裴晓宇提着行李。
裴晓宇往车上张望,“先生呢?”
李嘉伟:“昨天晚上没接到你,一大早去苏市出差了。”
裴晓宇有些失落,喃喃解释:“中途停靠的时候耽搁了很久,先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要明天上午。”李嘉伟回。
两人上了车,裴晓宇听李嘉伟说自己离开的这大半个月里宋家发生的事,无非就是家里那些人又闹什么矛盾,工作上又出了什么岔子,裴晓宇见怪不怪,直到李嘉伟说三太太的儿子宋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