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语气,牙斯便灵敏地觉察到自家公子只怕不知又在哪儿吃了瘪, 现下心情不大好。
“是。”踱步到案侧,他将手里头拿着的东西放下,
“不过公子, 那个管事的已死,剩下都是些不打紧的小喽啰, 属下觉着怕是审不出来什么……审不出来便罢, 只是现下咱们就这么毫无缘由地将人押在了殿前司, 怕是过不了明日,朝中那些老东西就会闻味而来, 上书给那小皇……”
意识到自己失言,牙斯登时打止,余光扫过霍洄霄,见他面色并无变化才继续说下去,“上书给圣上,参您滥用职权,欺压百姓,求着治您的罪了。”
进京数月,十几岁少年跟着霍洄霄耳濡目染,也大概晓得些郢都官场的路数。
扣好腕扣,霍洄霄动了下脖颈,“谁说要审?”
“……不审?!”牙斯愕然,“公子的意思是就这么将人关着?”
忙活一夜好不容易将人一个不落地全抓了回来,顶着朝野上下视线关在殿前司衙门,现下却又不审出背后主谋,那又何必要费此周章?
这么着朝中那些老东西背地里只怕要将霍家祖宗八代全都拉出来比怼公子一遍。
虽然名声从头天进京起就臭了,可也不能放任着再臭下去……眼下年关将近,万一王爷他老人家得空进京,还不得气得亲自动手给公子做一顿竹笋炒肉。
玩也不是这么个玩法。
牙斯觉着公子怕是体内余毒未清,或是被那小皇帝灌了什么迷魂汤,脑子尚且不清醒。
这话只有在心底抱怨几句,要真敢说出口,公子现下就能先给他做一顿竹笋炒肉。
霍洄霄并不解释,浅眸微眯凝向窗外,“谁要在沈弱流面前骂我不是叫他骂去便是,他们越是着急着拉我下马,我越是高兴……这人抓得自然越有意义。”
那管事的被他砍了,他与牙斯清楚,其他人却不曾知晓。
有他在一日,幕后之人便一日睡不安稳。
这节骨眼,谁越着急,就越有问题。
饵料撒了下去,背后的大鱼咬不咬钩,想必不日便可见分晓。
不过霍洄霄心里已有了个模模糊糊的影,只是不敢十分确信而已。
牙斯挠挠头,觉着公子这话说得云里雾里,不似往日在北境一般直爽,竟多了几分郢都人弯弯绕绕的意思。
“那些人怎么进的殿前司衙门,届时便要怎么从殿前司交出去,不能少一条胳膊腿,”霍洄霄收回目光,嗓音淡淡的,“聂小琪那头,要留心。”
若他心中猜测歪打正着,聂小琪那头确实不得不防。
一山不容二虎,明面上称兄道弟,兄友弟恭,实则暗地里殿前司正副二使一向互看不顺眼。
当日压着那些人进殿前司,便已有过一轮交锋。
给他添堵的事,聂小琪自是喜闻乐见,更不介意落井下石,亦或推波助澜。
“是,公子放心。”牙斯回神道。
午时左右,天穹一点薄日,晒化了檐上积雪,顺着雨链往下滴落。
霍洄霄目光落到牙斯放在案上的花笺之上,挑了下眉。牙斯差点将这事给忘了,这刻才想起来,从案上拿起那道请帖递给霍洄霄道:
“门房给我的,说是宇文澜送来的请帖,邀公子您三日后去金明湖梁园赏雪一聚。”
霍洄霄接过粗略扫了眼,便全明白了。
“赏雪?”他并无多大兴致地又将那道请帖随意丢在案上,浅眸望向窗外,鼻腔里哼出丝轻蔑的笑,
“不过是动了他手底下几个不打紧的小喽啰,便坐不住了,要与挐羯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胡狼打交道,就这么点能耐可不成呐!”
牙斯摸不着头脑,试探道:“公子不去?属下去回他。”
“去,怎么不去。”霍洄霄垂眸将蹀躞带配好,语气戏谑,“人大费周章地做了这么台戏,角儿自然都得到场了才好开唱……我不去,这戏怎么开场?”
说完,他抓起椅子上的佩刀朝外走……走到一半,却又顿步回身,“对了,还有一事。”
牙斯正琢磨他的话,闻言抬头,“公子吩咐。”
霍洄霄朝他招手,牙斯狐疑着走过去,“公子究竟要说什么——”
话未说完,就见霍洄霄展齿一笑,而后抬起手结结实实一巴掌拍在牙斯后脑勺上。
“啪”地一声,响亮极了。
“……哎哟!”登时,牙斯吃痛脖子一缩,跳到一丈远处捂着后脑勺龇牙咧嘴倒抽冷气,“公子打我作甚?属下也没犯错事啊!”
“以后见着沈弱流要恭恭敬敬行礼称圣上,再不许没大没小,小皇帝小皇帝的叫,更不许再说他半点不好……”霍洄霄笑嘻嘻的,双眼微眯看着牙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