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王氏并非等闲之地,家中的公子小姐们有专门的侍卫保护。
王戢宠溺道:“好好,查的,叫人里里外外打扫一遍,九妹不高兴直接拆了它都行。”
王戢眉宇间透露着敷衍,只似哄孩子。毕竟姮姮只有十七岁,有父母兄长庇护,平时遇不到什么烦心事。
王姮姬擦了擦颊上凉渍渍的泪,又道:“婚事也取消。”
这句犹如巨石落水激起千层浪,王戢颤了颤,一时没听懂,“什么?”
她语气虽轻却字字清韧,重复道:“我说婚事取消,不嫁了。”
王戢半晌才消化掉她说的话,久久处于惊诧之中,难以置信。
他话里不禁沾了点严肃,“九妹别任性,婚事谈了那么久,整个王家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哪能说退就退。”
琅琊王有个沦落风尘的白月光一事,只是子虚乌有,大可不必为此介怀。这般草率地说退婚就退婚,纯属消遣人,琅琊王不会同意的。
况且先帝死于宫变,如今新帝草立,王氏担当者传玺奉绶的角色,扶持谁、与谁联姻都是经过精心考量的。
王氏在朝中支持哪一阵营,决定了整个朝堂的风向。王家女的婚事不仅是两姓姻亲问题,更是政治问题。
“当初爹爹本想和陈留王合作,因为你才改选琅琊王。如今你不许出尔反尔,闹得两家都难堪。”
王戢武将出身,说话有种天生的威严。
王姮姬语塞,如果哥哥知道她被毒害,还会把她送上火坑吗?
那人下情蛊,让她认主。
指控那人困难重重,临死前许昭容说的那些话,不排除有诓骗她的可能。
她与那人过了一辈子,深深知那人是极端的野心家,利己主义者。
琅琊王氏祖籍坐落的琅琊郡,正是那人的封地。现在新皇登基,爹爹哥哥乃至整个王氏都在积极与他合作,谋取利益。
光凭她一个深闺弱质空口白牙说那人不好,怎能逆转局势?
……哥哥反而会怪她任性,光凭一个梦就不负责任地取消婚约。况且,这桩婚姻是她当初锲而不舍地求来的。
在前世所有存在的记忆中,那人一直向着琅琊王氏,保王氏子弟的官禄,使王氏成为华夏首望,爵位蝉联,权势登巅。
那人确实适合做王家女婿。
错只错在,他没那么爱她。
但光凭虚无缥缈的爱,无法判别人的死罪。纳妾只是那人人生中一个太小的瑕疵,甚至不算瑕疵。
这世上的男人,又有哪个不纳妾呢?
王姮姬神情慨然,短叹了口气,一颗晶莹泪珠折射着雨后太阳的霁光。
天边,连绵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王戢后悔想打自己的嘴,九妹才刚醒来,说那么重的话做什么。
九妹先天不足,身子骨比其他兄弟姐妹都弱些,神经也更为敏感些。
作为长兄,本该多宠爱包容,而非在妹妹无助之时多加指责,害得骨肉生了隔阂,日后离心离德。
他讪然在榻前蹲下,歉然道:“九妹莫伤心,二哥说错了。但琅琊王的后院确实干干净净,这一点你宽心。若他有其他女人,爹爹和哥哥不会答应的。”
贵族嫁贵族平民嫁平民,这是亘古的定律,族中女儿享受家族的托举和供养后,要反哺家族,嫁一个好夫婿。
祖宗的训诫,扬名显亲,孝之至也。
九妹不嫁琅琊王也得嫁其他天潢贵胄,而琅琊王为人骨秀气清,风神玉立,素来是她钟爱的,余人未必有这等风骨。
在政治联姻中有幸与自己心爱的人携手一生,是多么幸福幸运的事。
王姮姬沉默不语,纱幕似的睫毛遮蔽了眼。方才决绝的退婚之语,藏匿了起来。
“二哥,我懂。”
她文静乖巧恰似平时。王戢愣了愣,九妹不反驳了,鬼使神差的他内心反而惴惴不安,某种神秘的预感袭上心头。
莫非,哪里真出了差错……
他走到了门口,又停下来,最终斩钉截铁地道:“好吧,这事我帮你转告爹爹。九妹,二哥刚才虽说了那么多大道理,若你真不爱琅琊王,谁也不会逼你。”
王姮姬本来决定自己咽下此事,蓦然听王戢这般说,有些怔忡,一时间雨后窗外的淡淡暖阳,和煦地照进室内。血脉至亲的助力,无形间温暖了心。
二哥到底向着她。
时过境迁,她不再是前世孤立无依的怨妇。鼎盛的家族,父辈的靠山,族中好几位爱她疼她的兄长,健康的身体,让她有机会重新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