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只一时的,真正解蛊还需施蛊人。你哄骗也罢,与那人交换条件也好,总得让他放过你,否则情况很棘手。”
王姮姬闻此熄了心思,“婆婆,我与那人反目成仇,只怕为难……”
文砚之和司马淮都是心明眼亮之辈,怪不得这位女扮男装的公子一心依附于门阀豪族,原来她是豪族家里阴养的死士,从小被中下了恶毒的蛊种,背叛豪门就得丧命,多可怜呐。
只是她一普通女子,又不会武功,门阀为何如此苛刻地给她中蛊?
或许她是豪门中哪一位妾室娘子,但听她言谈举止清健,爽爽磊落有风,并不像服侍人的。
她水葱似的指尖晶莹剔透,养得修长,美丽秀气,恍若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文砚之道:“婆婆,这位小兄弟家中困难,莫如咱们就多帮衬帮衬吧?依婆婆的医术,能否完全将蛊虫拔除?”
司马淮也道:“是,婆婆,求您多费心。”
婆婆本不欲多管闲事,免得惹上豪门,但听司马淮开口相求,无法拒绝。
“好吧,老妇试试。以后每隔七日你们到此处来,老妇施针拔毒,至少要持续半年以上,平时也要按方吃药。”
说着,写出一张秘方交给王姮姬。
王姮姬抓紧这一丝希望,白净面颊上笼罩的乌云一时消散,对婆婆千恩万谢,欲留下金银,婆婆却不肯收。
文砚之道:“我和婆婆平素生活简朴,用不着什么银钱,倒是看书多些。”
如今这世道穷人是看不起书的,成篇累牍的典籍只有大富大贵人家的藏书阁才有。
贵族不仅垄断了官场,更垄断了平民百姓开蒙识字的途径,占有绝对的话语权。
贫贱之人百事哀,生活事事处处充满了穷人的悲怨。
王姮姬无法背叛自己的阶级,只能避重就轻地说:“我私藏了一些书,可以借给你们随便看,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提。”
文砚之道,“公子,当真不能站在我们这一边,助我等一臂之力?”
他提出的科举考试制度,是和老师陈辅潜心多年的心血所在,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是拯救这时代的壮举。
王姮姬犹豫片刻,“你们想对付谁?”
她以为文砚之会似方才清谈会一样脱口而出琅琊王氏,没想到他道:“帝师。为御史大夫陈辅大人报仇。”
她眼睫轻轻一颤。
文砚之见状,“公子可识得?”
王姮姬心悸,朝政汹涌,再次隐晦地提醒他们前路艰险,别枉自送了性命。
那人心思深沉,手上着实握了太多筹码,更有爹爹和哥哥们的鼎力相助,杀一个陈辅算不得什么。
司马淮见她进退维谷,及时止住了话头,“不若这般,今日我等三人投缘,且结拜为异性兄弟,互相照应。”
司马淮求贤若渴,不肯轻易放王姮姬走。说着随手解下身上的玉石禁步,拆下三枝玉柳枝,自己留下一枝,另外两只分发给剩下两人。
“说好了,结拜为异性兄弟之后,日后无论哪一方有难,其余两方都得拼劲性命相救的。今生今世,永为兄弟。”
王姮姬讶然,不想司马淮竟纡尊降贵至此,为了笼络人才,与凡人结义。
她念及二人相救之恩,点头答应,拿着玉石柳枝一同跪下来结义。
司马淮道:“还未问公子高姓大名?”
王姮姬无法在皇帝面前说出“王”字,遂起了个谐音,“……郑蘅。”
司马淮道:“郑蘅,好名字。”
“以后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夕阳洒在脸庞,经过了一天的愁云惨雾,三人难得都有了些笑容。
玉石柳枝留在个人手里,权当个念想。左右他们再见面的日子很快,七日后还要陪郑蘅来此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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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城内,皇宫。
天色将暮,郎灵寂方去查探了小王宅的建造进度,至皇宫将上晚课,却不见皇帝的踪影。
内侍道:“陛下贪玩,一早就哭着要出宫踏青,微服去水边了。”皇帝荒唐痴傻不是一天两天了,倒也十分正常。
郎灵寂独自坐下,见探子送来的秘信中说,天嶷山有人聚众讲学,密谋大逆不道之事。
明月已高悬深空,漫长而逼仄的暮色吞噬着渺小的烛光,万籁俱寂。
许久,皇帝才回宫。
司马淮衣角沾了泥,发冠也微微松散,一天的行程累得很了,连腰间的三柳枝玉佩也只剩下了一枝。
“老师,朕往水滨去一趟,不小心跌进了湖中,今日的晚课便取消吧。”
皇帝自然地解释着,擦肩而过,带起一阵风。
郎灵寂颔首应之。
片刻,不免回头多打量了一眼司马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