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砚之满是防备,悄声提醒:“蘅妹,以后不要再搭理此人了。”
王姮姬以为文砚之吃醋了,正要调侃两句,见他一脸清正,襟怀坦白,盯着郎灵寂的背影大?有?仇视之意。
她顿时?调侃不下去。文砚之的授业恩师陈辅,被郎灵寂害得?撞柱自尽。此等血仇非偿命不能?肃清,岂是寻常儿女情长的吃醋。
他恨郎灵寂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政治原因。
王姮姬甩掉杂念。
开宴后,一家?人其乐融融,觥筹交错,分桌而坐。
王家?人都坐在内间,王章、王戢、王潇、王瑜、王实、王慎之等人皆在,也给郎灵寂留了位子。
不过郎灵寂并没有?出?现在饭席上,早就走了。
文砚初是寒门,则和一些散客和王家?女婿们被安排在了外间。
文砚之低头盯着盘缘上的青花出?神,入赘者,拜堂成亲夫妻交拜时?,头要低过妻子一筹。
妻子的书房不能?随便进。
走路,要落后妻子半步。
用膳时?,妻子撂下筷子,丈夫也必须撂下筷子。
并非所有?王氏女婿都这样?,只因他是入赘的,条件才如此苛刻。
他一开始答应这桩婚事时?,没想到娶王氏女需忍辱负重如此之多,几乎到了剥削的地步。
寒门活该受欺负吗?
这般窝囊,他如何做个问心无愧的七尺男儿立于天地之间?如何为恩师报仇?如何匡扶帝室,诛杀奸臣?如何声名籍甚,名动当世,实现少年时?的抱负?
里厢内隐隐传来王姮姬的谈话声,“……砚之是读书人,账算得?好,我想把沿海几条街的庄子和田地交给他,授给他驸马都尉的头衔。”
王戢反对,肃然道:“庄子和田地乃家?族立足根本,岂能?儿戏,交给外人?若给至多给一条街。驸马都尉的虚衔太大?了些,爹爹明令禁止他参与仕途。”
“二哥……”
王姮姬拉长音调,不大?高兴。
“姮姮,这么安排确实太草率了些。”另一个略显粗糙的声音是王慎之,“给他田地可以,但地契要记在你名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叔父,这么做不妥,区区几块地皮斤斤计较,显得?我族抠唆小气。”
“姮姮你别固执了,最多给城南的两条街铺子,否则那寒门翅膀硬了便会趾高气扬,将你甩掉……”
……
文砚之听到此处不忍再听下去,掩饰地重重呷了口酒,掺杂赌气的意味。
哗啦,水花四溅。
王家?人内部人讨价还?价,他像被买卖的骡马一样?,随意定价。
他固然知道蘅妹这么做是好意,可他根本不稀罕俗世的那些田地铺子,哪怕再大?的富贵。这么做只会令他难堪。
他和她阶级阻隔着,很多时?候难以理解对方,他志向根本不在于此。
如果?他真重视那些阿堵物?,当时?就和郎灵寂交换了,何必坚守良心到现在。
他在意她,喜欢她。
因此郎灵寂拿诱人的太常博士和科举考试制度来换,他都不答应。
文砚之味同嚼蜡,一口饭菜没吃下去,郁郁寡欢形于色。
片刻用罢了膳,王姮姬急匆匆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文砚之,兴冲冲将田地铺子的分配情况告知。
“文兄,我的就是你的,我名下的资财你同样?可以料理。至于你驸马都尉的官衔,我会再求爹爹开恩,帮你料理好,绝不会少了你。”
两人私下里相处亲密无间,文砚之实在忍不住,直言相告,“蘅妹,你知道我不在意那些东西,驸马都尉的虚衔纯属自欺欺人,你没必要给我。”
王姮姬解释说,“我知道,但我想给你最好的,免得?你被别人轻看了去。”
之前种种因为不可控的因素,她已经很对不起?文砚之了,现在能?为他争取的利益一定会争取。
文砚之见未婚妻一片赤诚的脸,微微触动,不好多说什?么,一切悉听她的安排,内心纠结又悲哀。
他衰然道:“蘅妹,我先走了,我去藏书阁等你。”
说罢先行离去。
王姮姬本待挽留他,见诸位父兄叔伯都在,或许他不在场更好些,命冯嬷嬷送他。
王章老病复发,由叔父王慎之先行扶会房间休息。王姮姬留下来继续面对诸位宾客,直快要午夜,宾客才散尽。
夜色如墨,天上无月,王宅内只有?厅堂发出?暖黄的光线,渐渐冷暗了。
王姮姬终于料理完了所有?宴会事仪,披上斗篷,匆匆拿了一盏灯笼准备回房,想先顺路去探望探望文砚之。
夜风有?些凉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