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灵寂深谙盛极而衰的道理,亢龙有?悔盈不可久,察觉了风头的不对后,他?第?一时间上疏向司马淮请辞了都督中外?诸军事的官职。
“臣本文官,不谙军事不精兵法,愧领都督中外?诸军事之要职,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另择贤能。”
他?“固辞”此?职,态度坚决。
司马淮也没多谦让,象征性劝几句后,便把都督中外?诸军事之职给了自家人陈留王司马玖,并?让司马玖镇守在京畿。
君臣之间互相猜忌,互相试探,摸索着?对方的心思和底线。司马淮本想打压郎灵寂,不会诚心将禁卫军交给他?。
即便如此?,郎灵寂依旧稳坐朝廷一把手,文臣官秩之巅,位极人臣。
合作下的琅琊王氏没有?弱项,文在内掌握中枢,武在外?占据长江一带的军事重?镇,王戢与郎灵寂二人一刚一柔,一文一武,是?庙堂之上掌握实权人物,翻手为云覆手雨,偌大一个朝廷通过他?们来运作。
清晨,彩云飘飘,王氏在京为官的族人们领受封赏。
王姮姬身着?烟霞色的螭纹重?襟吉服,脚踏庄严的承云履,腰悬彩绸缀以?白珠,乘油碧车和王家人一道往皇宫觐见陛下。
她作为家主,王氏的门面,头戴凤冠,指尖戴着?象征荣耀和地位的传家戒指,众星拱月,步步生莲。
郎灵寂与她同乘一车,至皇宫,落驾,伸手将她搀扶下马车。
琅琊王氏家主的夫婿乃中书监,伉俪情深,成婚已将近三年?,形影不离。
夫妻二人偕首出现在建章宫威武庄严的阶前,双双下跪,叩谢皇恩。
其余王氏子弟亦在,灿烂阳光的照射下犹如跪了满庭珠玉,渊渟岳峙,个个皆是?朝廷命官,举足轻重?的人物。
王戢跪在仅次于王姮姬的位置,襄城公主衣冠华裳在旁观礼。
“吾皇万岁!”
“臣等叩谢皇恩——”
司马淮看着?阶下黑森森满朝文武,有?苦难言,如今这世道天命在臣而不在君,九品官人法溽热的土壤将臣权滋养得越来越势大,臣权完全超越了君权,琅琊王氏独霸朝政,他?眼睁睁看着?而无能为力。
天空即将出现两个太阳了。
念起皇兄司马鉴的政变惨死的结局,司马淮心急如焚,深深忧惧。
目前他?能做的只有?窝窝囊囊不停册封王家人,在危巢之下苟且,强颜欢笑。
“众位爱卿请平身。”
司马淮坐在龙椅上,表面装作君臣和谐。
王姮姬从地面直起腰,郎灵寂伸出 手,体贴搭她一把,夫妻共同起身。四目对视,心照不宣,显得甚有?默契。
从进入皇宫以?来,中书监一直携手他的夫人,相敬如宾,二人之间有?种无形的磁场,死死吸引住。
司马淮的视线略过郎灵寂,遥遥投向王姮姬。对于王姮姬,他?不复当日结拜时的纯真感情,脑子里塞满了利益。
他?情不自禁地走神……如果当初王姮姬没和郎灵寂结合,琅琊王是?琅琊王,琅琊王氏是?琅琊王氏,或许两方都成不了气候,主弱臣强的局面也不会形成。
王姮姬为何偏偏嫁给郎灵寂了呢?
一切孽根源于这桩婚事。
到底怎样才能分开王姮姬与郎灵寂?
那二人看似很亲密,实则没有?爱情,他?们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郎灵寂牢牢将王姮姬绑住为了政治和权力。
司马淮很清楚这一点。
王姮姬伏拜在阶下,看不清高高在上珠帘之后帝王的心思。
她目之所及的只有?郎灵寂,他?与她跪在一处,罗裳挨蹭,手背肌肤微微相触。
整个流程郎灵寂偶尔会淡淡瞥她一眼,她目光与之碰撞。两人额头同时叩首在地面上,恰似新婚那日拜天地时。
她心里潮湿的,闷闷的。
辞别皇帝,王姮姬接下来要乘坐御车巡游京城,彰显皇恩的雨露遍洒天下。
她头顶沉甸甸的华美凤冠,坠得脑袋昏昏沉沉,摇摇欲坠。绫罗绸缎的吉服,密密麻麻凹凸的纹理,拖着?十几斤的华贵衣饰,好像戴着?一副精美的锒铛枷锁。
“家主巡游。”
王姮姬独自坐在六抬肩舆中,四面悬挂着?水晶珠帘,起抬之后微风习习。
王戢、郎灵寂等诸名胜皆骑从,环绕左右,马蹄哒哒,衣着?古意?盎然的侧帽轻衫,腰佩长剑,为她护法。
建康百姓人头攒动,黑压压的前来观看仰望,摩肩接踵,喧闹得耳畔嗡嗡直响,一片赞叹与热闹的海洋。
琅琊王氏立了个女家主令人啧啧称奇,自古为官抛头露面的皆是?男子,王氏乍然用个女家主执政,充满了神秘感。
王姮姬坐在御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