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的合作使王戢深知郎灵寂缜密的兜底意识,若郎灵寂阻挠,此信恐怕便不能寄出,还得继续隐忍一段时间。
这件事做与不做,全凭郎灵寂。
书信遥遥到王宅,全程以秘密护送。郎灵寂收到信后却没什么反应,只?字未提,直接将信退回王戢了。
王姮姬正好也在,窥见王戢的大?逆之言,胆战心?惊,二哥以臣子之身将话说到这份上?,存着鱼死网破的心?思。
“郎……”她窃窃开口刚要询问,郎灵寂隐晦摇摇头,机密不可?泄露,防范隔墙有耳,夫妻之间也要忌讳,“慎言。”
王姮姬热如蒸锅,焦灼难熬,家族将惹谋逆大?祸,她作为?家主如何镇定?
二哥嫉恶如仇又手握重?兵,这般被欺凌打压,迟早要反的。
郎灵寂之前一直反对谋逆,强调君臣秩序,被贬的月余安之若素。此刻二哥真的谋反了,他却什么也不说,好像王戢的谋反是他在背后全力支持。
搞不清楚他究竟打着什么心?思。
王姮姬站在风口?浪尖犹感罡风猎猎,有种被时代巨浪打得颠倒晕眩的感觉。曾几何时王氏满门荣耀地封赏游街,转眼就变成乱臣贼子,跌落泥潭了。
长久以来,琅琊王氏和皇室之间的微妙的秩序感,忽然之间碎为?渣滓。
使者将上?谏信带回,退给王戢。
王姮姬七上?八下,郎灵寂见她面色惨白,扶到卧榻暂坐休息,倒了盏热茶。
王姮姬没心?情?喝茶,紧紧攥着他的手,浑身冷汗涔涔,从未如此依赖过他,脑子里只?有“谋反”二字——
琅琊王氏要反了。
郎灵寂为?何不劝阻?
这件事真的值得冒滔天的风险,让郎灵寂放任二哥去做吗?难道?他就有把握冒天下之大?不韪,忤逆皇帝?
覆巢之下无完卵,王氏蒙上?篡逆的千古骂名,郎灵寂作为?王家女婿,恐怕再有谋算和智识也难以全身而退。
君王是压在臣民身上?沉甸甸的五指山,郎灵寂终究不是神仙,而是臣子。
世态炎凉,他已经失势了,若再蒙上?造反的恶名,满朝文武有几个襄助他?那些平日交好的士族会施以援手?
人皆是自?私而明哲保身的。
她让他救王家,没说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说他狠毒,他对皇帝的打压和贬谪一直忍气吞声?。
说他懦弱,他又暗暗支持二哥造反。
郎灵寂目中深邃渺远,用?湿帕轻拭着她额角的细汗,静默如谜,仿佛完全封闭了五感,对这件事没有丝毫的感触,
“姮姮,天塌下来也不用?你担心?。”
王姮姬血液冻结,猩红着眼命令:“我得担心?,你告诉我真相。”
郎灵寂:“真相往往是残酷的,待在保护罩里高枕无忧地享受不好吗?”
她铮铮逼问:“无论残酷与否,我才是王氏家主,准备好了面对一切,家族的命运与我息息相关?,你无权替我做主。”
郎灵寂垂了垂睫,抚着她,恍若清冷之夜抚摸伤痕的冰冷月光:“真相就是看到的那样,你二哥要反了。”
王姮姬一时凝噎。
“真的?”
“真的。”
那他还稳坐钓鱼台。
火烧眉毛了,王家即将大?祸临头。
“你打算怎么办?”
他真的一句也不劝阻二哥?
郎灵寂似虚室生白的坐禅一般,望向窗外的暮云远山,飘荡在空气中一粒粒微小的霜沫,内心?入了定。
没什么办法,王戢想做什么就让他做,他只?是辅弼王氏的,并非拿主意的。
“事已至此,若你执意不愿王家忤逆陛下,可?以以家主的身份劝阻。”
至于他,选择顺其自?然。
王姮姬深深怀疑,他从不是一个顺其自?然任人宰割的人,他与王家合作,王家的命运就是他的命运,早已死死黏住,而今他竟对王家的灾难袖手旁观。
二哥要造反固然是王家内务,轮不到他这外人干涉。但他平日惯会僭越以下犯上?,这会儿倒学会当王家乖顺女婿了。
“二哥若失败,王家满门抄斩;二哥若成功,违背了祖训,王家遗臭万年。”
王家祖训子弟生生世世为?臣。
她指责道?,“这件事怎么看怎么风险极大?,你掌握我王氏行?政大?权,受爹爹临终任命,却在危急时刻临阵退缩独善其身,推脱规避劝谏之责,这就是你所?谓的‘契约精神’?”
二哥一旦反了,首先?在京为?官的王氏子弟皆会被株连。郎灵寂作为?昔日与二哥并肩作战的盟友,口?诛笔伐的祸火一定会烧到他身上?,他做不得壁上?观。
二哥即便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