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绿钱浮于水湄,有风的日暮,郎灵寂伫立于远山烟雾与?夕阳落照的交织中,长身玉立,染了一层薄霜。
这样平静和谐的氛围不似战前。
王姮姬道:“找我什么事。”
郎灵寂淡淡回过头,“没什么事,告诉你一声,明日要?与?你二哥交战了。”
王姮姬神色晦暗:“有胜算吗?为朝廷尽忠确实是我们的责任。”
她这话说的模模糊糊,好似希望朝廷赢又好似希望王戢赢。
郎灵寂摇头。
王姮姬:“连你都没有胜算?”
他道:“恐怕你对你二哥的兵力有些误解。”
八十万雄兵。
什么概念,投鞭断流,即士兵每人往淮河扔一条鞭子便?可堵塞河道使河水断流。莫说反一个小小的东晋王廷,北上收复中原失地?也足够了。
王姮姬无言以对,走?到郎灵寂身旁,和他共看池塘中漂浮的绿钱。
王家?能有今日皆是郎灵寂的功劳,他报答王章的知遇之恩,为琅琊王氏绘制了蓝图,并将这些蓝图一一变成?现实。
“打?不过就认输吧,”她道,“二哥嫉恶如仇。你为皇帝出征,二哥定然认为你背叛了他,你会跟司马玖同样下场。”
郎灵寂道:“认输岂不成?了国贼?”
王姮姬反唇,“就跟你是什么清白臣子似的。二哥之所?以会谋反全是你暗中怂恿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轻声笑了笑,没有反驳。
天空呈现微红泛紫的出炉银色,太阳缓缓落下了地?平线,近处已黑如鸟羽,暮色席卷,逐渐看不清楚景物了。
成?婚这么久,他们第一次共看日落。
“你之前说我们琅琊王氏会赢,确实快赢了。但没想到陛下搞这么一出,命你出征,与?二哥自相残杀。”
所?谓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关键在?于“唱”字。无论内心怎么想的,唱白脸的人表面必须装出忠心耿耿为国为民?的样子,大义灭亲,虽千万人吾往矣。
郎灵寂平日再怎么扶持琅琊王氏,跟王戢这场仗还是要认真打的。否则天下非议,王家?内外?勾结狼狈为奸,用心不诚。
“你能把事情看清楚,我很欣慰。”郎灵寂抬手摸摸她的发,“不愧是我的姮姮。”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在?有意无意教她当?一个称职的家?主,潜移默化?,她终于有几分家?主的样子了。
王姮姬罕见地?没有撇开他,用佩戴家?主戒指的手去握他,郑重道:“郎灵寂,跟你商量一件事,天下太平之后?你能放我一段时间吗?”
怕他不答应,补充,“……不用很久,就几个月或者几天就好。”
郎灵寂目中色淡,“干什么去。”
王姮姬道:“想离开乌衣巷的王家独自清净清净,过点属于自己的生活。”
长久以来她被困囿在?这个地?方,身心遭受极大的压制,处于崩溃和颓丧的边缘。她力拒富贵而不能,家?主的身份将她捆得严严实实,为所?谓家?族责任活着。
以前她总是盼着和离,如今和离再无指望,便?退而求其次,希望能享受一段时间的自由。
郎灵寂冷淡地?拂开她的手,雾暗云深如一片冻结了的湖,拒绝道:
“不……”
王姮姬连忙扯住他的博袖,掏心掏肺地?恳求道:“郎灵寂,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把我绑在?身边纯纯为了朝政权益。我也不会乱跑给你惹麻烦让你心烦的,我想出去一段时日,只是,”
太累了。
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太累了。她太累了。
就当?给她放个短假吧。
她想暂时逃避这人世间一段时间,找个清净的郊外?小屋也好,每日做做白日梦,写写诗句,兜风骑马。如果她生命中曾有过这么一段自由灿烂的时光,她必会铭感五内,日后?多么黑暗的日子也不怕了。
郎灵寂一道清冷锋利直接剐向她:“你说实话是不是还想和离?”
王姮姬怔怔面对他,半晌摇头,“没有。王家?需要?你,我不会和离。”
郎灵寂道:“就因为王家?吗?”
王姮姬抿了抿唇,“是。”
他认真问:“王家?不自由吗?你想骑马家?里有最?大最?好的马场给你,你想去哪里只要?一声令下,无数仆人前呼后?拥地?抬着你去,我从来没限制过什么。”
顿一顿,道:“哪怕你想现在?离宫。”
王姮姬默了片刻,现在?确实自由,但她为何还想离开呢?她只是想要?一段没他的日子,没有他空气都是轻松自由的,吃糠也甜如蜜。对了,她只是想没有他。
郎灵寂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