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淮郁郁难解,心律失衡。
“放肆!!”
他心防破裂,对着空气大吼了声,怒而将桌上的奏折一股脑推落在地?,露出了一行行令人拂悦的文字。
“统统都是废物。”
……也不知道在骂谁。
站在高高的露台上?眺望,王家阖族齐刷刷跪于宫廷门口,声势浩大,既是请罪亦是一种微妙的示威。
这般阵仗使百官不敢上?朝,太监绕路而行,皇宫侍卫空有怒火而无可奈何。
王家在朝中经营多年,大树的根系盘根错节,深入土地?数十尺深,哪怕一片树叶微微轻颤都够引起建康一场大地?震。
莫说杀琅琊王氏满门,杀王家任何一人都不行。
否则朝野人心惶惶,大量官位的空缺必定使社会停止运转,如阁楼失去?地?基,土崩瓦解,北方匈奴将?趁虚而入。
这些?道理将?帝王束缚死了。
因为是戴罪,王家人皆着缟素,白压压一片恍若皇宫的葬礼。
王家的官员占据了东晋朝廷的半壁江山,他这皇帝若杀琅琊王氏满门,同样给自己掘了坟墓。
司马淮陷入长久失神中,忽然灵光一闪,决定借此机会先征服她……
建章宫。
王姮姬孤立无援,桃枝、桃干等人没能跟她入宫,皇帝的侍卫将?宫殿死死围住,她陷入了坐以待毙的困境中。
“请王小姐沐浴更衣。”
宫女柔婉的嗓音传来,热汤已?备好,撒着幽香的梅花花瓣,一套剪裁得?体的宫装和首饰放在托盘上?。
今晚,陛下宣她侍寝。
虽然她和郎灵寂还没和离,司马淮决定先与她行夫妻之实,和离书后续再补。
人在屋檐下,王姮姬没有选择的余地?,依言褪下衣衫沐浴。衣裳首饰着实说不上?多名贵,比琅琊王氏的差远了。王家第一豪富之家,皇家相比之下显得?寒酸。
“我沐浴时习惯独自一人。”
宫女闻言悉数退到了门外,巨大的云母屏风遮挡,映出王姮姬沐浴朦胧恍惚的背影,并看?不到里面的状况。
王姮姬蓄意?在里面拖延许久,足足一个时辰才从?里面出来,暮色遥遥降临了,天边被渲染浅淡的凝夜紫。
却猛然见司马淮。
他不知何时来到她的宫殿,已?等候良久,闻她道:“蘅妹,跟朕来。”
王姮姬满腹疑问,不由分说被司马淮拉上?了帝辇,坐在了皇后的位置。
辇轿被八人抬起,高处不胜寒,王姮姬几度想起身却辇都被司马淮阻拦。
“陛下要带我去?哪里?”
她的愿望明明是离宫。
司马淮神色莫名,道:“你不是想见家人吗,朕这就带你去?见。”
王姮姬越加犹疑。
帝辇直直到了宫门口,拾阶而上?登临露台,眺见一大片人正在跪地?请罪,最前面的人冷隽凛丽,郢水钟神,钟山孕秀,风姿玉洁而清,端端就是她丈夫郎灵寂。
后面的人亦个个面熟无比,是她的兄长、叔伯、婶母、公爷……
“看?到了吗?”
司马淮负手?而立,冕冠之下垂旒被高处的寒风吹得?叮当作响,傲然道:“你那么笃定王家会赢,他们却失败了,包括你最信服的郎灵寂统统跪在朕的脚下。”
王姮姬怔怔盯着自己的家人,一时失智。王戢篡逆,王家满门负荆请罪。跪伏的姿势,王家处于绝对劣势,为皇帝刀下鱼肉。
“陛下,你……”
她咬牙切齿。
这时,恰好郎灵寂察觉到了露台上?的注视,缓慢抬起头来,正好与她四?目相对。
他微微摇了摇头,隔着老远,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心声安抚她的焦躁。
——姮姮。
他依旧带着冷静而细腻的情?感,深刻温柔,意?蕴幽远,虽然是跪着的姿势骨子里却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
和前世一般无二。
任何时候他都有这种掌控一切的平静感,保持着理性和审慎,给人以十足的安全感,不动声色却令人心惊肉跳。
王姮姬呼吸轻了片刻。
她复杂呃笑了下,眼泪悄无声息地?流淌,下意?识捂住了嘴,理智寸寸燃烧,同时情?蛊在排山倒海蠕动着。
有郎灵寂这一道眼神就够了,她可以笃定,目前事态进展还在他按部就班的计划中,撒够了绳便一步步收网。
二哥大军已?剑指建康,来势汹汹,倘若王家联合所有士族联合起来造反,皇帝即便有比现在强十倍的兵力?也毫无胜算。
琅琊王氏定然会赢。
郎灵寂和王戢两根擎天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