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隼这次十分配合,金溟刚拿来洗好晾干的大树叶,它已经主动嚼好了大蓟草糊。
金溟趁换药时重新检查白隼后背上的伤口,又拿尖喙顺着骨头按了按,确认没有发炎的迹象,一切恢复良好,这才放心给它盖上草药糊。
抬眼时看见白隼整整齐齐的尾羽上有一根白羽毛因撞在石壁的凸起上而翘了出来,十分显眼,金溟想也没想,便探头过去用尖喙给白隼捋了回去,把白尾羽一根一根严谨认真地排成一把乖巧的小扇子。
白隼伤在后背,转身困难,肯定自己梳不到。
金溟忍不住想a自己一口,怎么能有他这样贴心温柔仔细的兽医叔叔呢,白隼就是命好啊。
“命好”的白隼抖得更厉害,抖得连上喙和下喙都磕巴起来。
“冷吗?”金溟缩了缩羽毛稀疏的脖子,雨下得洞里寒气更重,的确有点冷,他把黑羽毛团到白隼身下,“我的羽毛给你垫,明天我再去捡些能用的东西回来,铺得厚厚的,你趴着也舒服点。”
这些茅草是金溟那天临时扒拉出来的,过了一冬,草秆干得比绳子还细,用了两天,已经碎成了沫儿。
聊胜于无,跟趴在石头上没区别,还把白隼一身漂亮的白羽毛沾得满是草屑,落难公主似的。
“太简陋了,委屈你了。”金溟拿翅膀摸了摸白隼的脑袋,有些不能给自家主子提供最好条件的自责,“我一定给你做一个舒舒服服漂漂亮亮的窝,得配得上我们家漂亮的小白花才行是不是。”
颤抖逐渐平息,白隼缩在角落,雪白的小脑袋埋在蓬松的黑羽毛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金溟看着拥有羽绒床垫的白隼,露出羡慕的神情——吃饱了就睡,鸟生还能更幸福一点吗?
但是这睡的也太快了点吧,他都这样奴颜婢膝了,难道还不值得再赏个贴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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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带着冬末余寒的春雨一直下到傍晚,暗淡了一整天的太阳从云层里意思地露了个脸,准时打卡下班。
金溟趁着最后一点余晖蹚着暴涨的湖水抓到两条鱼。
细嚼慢咽这种餐桌礼仪完全是饿得轻,鱼还没抱回山洞,金溟便忍不住学着白隼的模样生吞了那条小的。
也许是饿久了,除了鱼鳞有点剌嗓子,腥臊味倒也没那么难接受,比用喙剖鱼好受些。
于是金溟立刻决定,没有找到趁手的剖鱼工具前,就这么茹毛饮血吧。
往上数千百辈儿,人类的老祖宗们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他现在嫌弃这种吃法,那岂不就是忘本。
忘本可不是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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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撑了容易睡不好。”金溟把鱼放在白隼面前,试图挽回形象。
天一暗下来,黑不溜秋的鱼趴在水里只能听到声儿看不见形,这两条还是金溟闭着眼胡乱盖住的。今晚要干活,他不能再空着肚子把鱼省下来全给白隼。
白隼拿尖喙挠了挠那条鱼,不像早晨那般着急吞掉,时不时偷瞧一眼金溟,黑黑的圆眼睛亮晶晶的。
“今天不做鱼脍了,你自己像之前那么吃?”金溟硬着头皮商量。
一天打了两次脸,脸皮再厚的鸟也得疼了。
说大话不是好习惯,得改。
白隼倒没发脾气,低头利落地吞了那条鱼,再去看金溟,身影已经到了洞口。
“没事就睡觉吧,不用等我回来。”金溟头也没回,急匆匆的身影眨眼消失在乌漆麻黑的洞外。
白隼,“……”
跑这么快干什么?
吃了鱼,这回怎么不要摸摸头了?
有点小失落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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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杀人埋尸天。
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就着朦朦胧胧的毛月亮,躲在一片崎岖乱石后面,正闷着声刨土挖洞。
“啊,什么东西,金雕!”
一声粗旷的尖叫震醒寒鸦,紧接着一阵冷光乱闪,夹杂着一顿劈头盖脸的泥点子。
正卖力地用爪子刨土的金溟不知发生了什么,立刻拿翅膀捂住自己,瑟瑟发抖地蹲在挖了一半的泥坑里。
泥星子像下雨似的,噼里啪啦砸在金溟身上。
蹲在坑里被泥巴雨埋了一半的金溟缓过神儿来,“……”
他是半夜出来挖了个坑,但不是用来活埋自己的,这是谁想谋害朕?
金溟猛吸了一口气,“嚯”地站起来,大喝一声给自己壮胆。
泥巴雨顿时停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除了满身泥巴的金溟,还有泥巴坑里模模糊糊的金溟的影子,整个世界连片树叶子都没再多动一下。
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