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明天抓不到猎物,这不还能再吃一顿。”金溟嗫嚅道。
靠他想再抓一头鹿,那根本不可能,抓个兔子都费劲。
“……金雕捕食率这么高,还吃隔夜肉?”华南虎看了看金溟身上稀稀拉拉的羽毛,又看了看海玉卿的翅膀,拍了拍脑门,“你俩现在都没法捕猎?”
这可真是,爱得死去活来、两败俱伤,海玉卿到底看上金雕哪一点了?宁可拔了毛让它没法飞,也要霸占住……
果然是春天到了。
“我行。”海玉卿一翻白眼,逞强道。
华南虎也不计较,毛爪子往白脑袋上一拍,“那边已经挖了六天,我看这回是彻底没戏了,明天我来拿鹿角,顺道给你俩送饭。”
海玉卿,“不用。”
金溟摁住海玉卿,“谢谢。”
“……”华南虎心情有点好,“这回地震什么都没了,再挖不出来,说不定能让我回去了。到时候他们抢着来喂你,还轮不到我呢。”
金溟,“谁们?”
华南虎一个虎跃便跳出去两米,眨眼就消失了。
金溟又问,“谁们?”
这次是问的海玉卿。
“这里是中部。”海玉卿走到潭边,扎着头喝了几口水,把尖喙上的油洗干净,又把爪子放进水里。它低头看着水潭里的白色倒影,看了很久,轻轻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撒谎不是好孩子。”金溟在海玉卿身旁坐下。
“撒谎?”海玉卿反问。
金溟以为海玉卿不懂这个词,正要解释,就听到它说,“就像你说,你不知道北方?”
“……”金溟冤枉,“我真不知道,我以为这里就是北方。”
只是一个划分标准不同而已,怎么就上纲上线扯到撒谎了。
海玉卿静静地看着金溟,那双澄澈地黑眼睛里没有蜜獾老虎那种的警觉戒备,但也没有相信的意思。
仿佛是一种,平静的悲伤。
“我是要去北方……”金溟看着这双眼睛,声音慢慢小下来。他无法对这样一双眼睛说谎,哪怕只是部分隐瞒。
他想到自己的记忆终止于登上军方专机,那架飞机,是要飞往极地的北方基地。
飞机坠毁了,他来到了这里,老虎口中的中部。
“中部很好,所有的动物,都可以在这里生存,很好地生存。”海玉卿打断金溟的话,在水里荡了荡爪子,像是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我喜欢这里。”
嗯,什么动物都有,菜谱丰富。
金溟在心里替海玉卿把话补充完整。
金溟也把爪子伸进潭水里,清冽的山泉水立刻温柔地包裹住他,瀑布击打的波纹带着一丝凉意褪却了所有的疲乏,让人不由自主地全身放松下来。他笑道:“我也喜欢这里。”
中部的生态系统发展得就像实验室做出来的数据,平衡和谐,草丰林茂、生机勃勃。
金溟从没敢奢望过,他会有亲眼见到的一天。
他忽然想到,再过一个多月,是他计算出的休渔期,也是角雕不允许抓鱼的时间。
角雕!
小肥啾来讨窝时,他看到的那个盘桓于天边的黑点,是不是那只角雕?
蛇鹫说,可以猎食,但不可以影响正常繁衍。
一个个不得其解的片段在脑中闪回。
还差一点,金溟感觉自己马上就抓住了什么。
“你想留下吗?”潭水里一黑一白的倒影,在月光的推移中缓缓交叠,在起伏的水波中静静融合,海玉卿问。
金溟忽然很想告诉海玉卿,他不是一只金雕。可他张了张嘴,只是说:“我不属于这里。”
他现在,也并不是一个人类。
一个住在一具陌生的金雕躯壳里的人类,一个奇怪的生物。
海玉卿能理解如此匪夷所思的事吗?连他自己,至今都觉得不可思议。
海玉卿又把头垂下去了,“你会破坏这里吗?”
“我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甚至也不知道该怎样界定自己。”金溟往海玉卿身边偎了偎,“但我知道,我喜欢这里,我想要守护这里,让它永远不受破坏。”
像角雕在做的那样。
海玉卿拿脑袋顶了一下金溟的翅膀,“再给你一颗心,可以许愿。”
“哪儿还有心?”金溟顺势搂住海玉卿,撸着白羽毛问。
“有,”海玉卿把头扎进金溟的翅膀里,闷着声催促,“许愿。”
“希望世界和平,希望中部……”金溟信口胡诌,哄小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