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金溟在心里纠正自己,是角雕要请客。
“……”角雕没动,在树上沉默地蹲了半分钟,才展开翅膀飞走了。
周围的猛禽有一小部分跟在角雕身后,大概是去帮它抓野牛。
剩下的猛禽猛兽也各自肃静而有序地散落进密林深处,不再围观。
穿山甲仍旧瘫在树底下,没力气动弹的模样,但它的眼睛死死盯在金溟身上,要把他看穿似的。
金溟不自在地侧过身,避开穿山甲的目光。
现在中部最防备他的动物,倒成了穿山甲。
东北虎仿佛没有察觉,笑得眯起眼,和蔼可亲地问:“你才来中部,对这里还不熟悉吧,我带你四处逛逛?”
金溟看了一眼海玉卿,点点头。
东北虎走在前面,像是在引路。它的体型大过金溟几倍,走起来就像一堵移动的巨墙,轻易便遮挡住金溟一半的视线。
直到走出很远,金溟再回过头,刚才那棵树下空空如也,瘫软在地上的穿山甲已经不知所踪。
金溟记得,刚才在蛇鹫身旁看到了蜜獾,此刻它俩也不见了。
“累吗?”东北虎体贴入微,邀请道,“你可以坐在我背上。”
“不累。”金溟立刻摇头,甚至又往外迈开了半步。
今天就是累死,他也不敢把东北虎当坐骑呀。
海玉卿不耐烦走路,它很满意金溟表现出的自我约束,但仍旧警告似的瞪着东北虎一眼,才拍着翅膀飞起来,跟着金溟的步伐在他头顶慢慢盘旋。
“除了记忆,还有哪里有问题吗?”东北虎又问,它提示道,“身体上有不对劲的地方吗?”
金溟刚想摇头,又停下来,“你会看病?”
从外在看,他和一只正常的金雕无异。
但东北虎已经问了数遍,它格外关注他的身体状况,这也许并不是无话可说的强行寒暄。
“真有问题?”东北虎拧着眉,声音很轻,仿佛是怕大声一点就会把金溟震碎。
“没有问题。”金溟还是摇了摇头。
他的身体会间歇性地失去控制,虽然时间很短暂,但这仍是一个可以致命的隐患。
东北虎敌友未明,交浅不适合言深。
这是人生教训。
“你现在住哪儿,吃的怎么样?”东北虎识趣儿地没再深问,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关切的模样让金溟恍惚以为他们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我们以前认识吗?”金溟忍不住问出口。
东北虎笑着摇摇头,说:“能认识你,是我莫大的荣幸。”
仿佛没能早点认识金溟,是它此生最大的遗憾。
金溟忽然发现,东北虎对他的态度,一直很——恭敬。
他怎么会想到这样一个词呢?
金溟不禁在心里自嘲道,一个连黑卷尾都敢踩在他头上的笨鸟,竟然会觉得东北虎对他的客气是恭敬。
这也许只是掌权者的涵养而已,他做人时“有幸”见过不少中枢人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千万生命的生死去由只在一笑之中。
但这些人无一不是温文尔雅,即便是在无人之处,对着他这种为人唾弃的囚犯,也能永远保持着彬彬有礼、和蔼亲切。
金溟忽然停下来,愣在原地。
时近正午,这是一个奇妙的时刻,高悬在头顶的太阳会用最大的温柔包裹住每一个直立的物体,让他们脚下没有一丝阴影。
闪着金光的羽毛每一根都沐浴在阳光里,但金溟的意识有一瞬间进入了一个黑暗的空间——
狭小的空间里三面是高墙,而眼前的那一面,是铁栏。
金溟低下头,看到一双人类的手。那双手上,带着一副手铐。
——
他是一个,罪犯。
那不是赤道基地。
他的确被赤道基地扣押了很多年,但他们只是把他的活动范围限制在研究所里,甚至在那个资源匮乏的年代里,还竭尽所能给了他高于很多人的舒适待遇。
金溟愣怔地看着自己的翅膀,仿佛那副手铐仍旧扣在他的双翅上。
他不是个聪明的人,没有能力去犯罪。他连说个谎话都要打哆嗦,更没胆子去犯罪。
可是,怎么会被带上了手铐?
东北虎感觉到金溟没跟上,它回过头,看到金溟站在温暖的阳光里,却浑身发着抖,“怎么了,你冷?”
东北虎慌张地抬起爪子,又怕自己手太重,不敢落下。它转过身,以金溟为中心把身体弯成一个半圆,仿佛是要挡住并不存在的风,又卷起长长的毛尾巴,轻轻偎在金溟身上,试图给他取暖。
在高处盘旋的海玉卿立刻落下来,白色的爪子狠狠抓住刚搭在金溟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