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兰,”所长沉声道,“已经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在所长悲痛而深沉的眼神中,穆兰感觉到一阵没有着落的不安。
“我记得你以前发表过一篇关于行军蚁的论文。”所长忽然问道。
话锋忽转,穆兰愣了片刻,而后无力地点点头,苦笑道:“那时候野外考察还不太危险。”
“我很欣赏你为科研奋不顾身的勇气和忘我的专注,所以当初才力邀你加入赤道研究所。”所长顿了顿,继续问道:“你亲眼见过蚁桥?”
金溟蹲在门后,仰头望着带有凹凸暗纹的天花板,看得久了,那些纹路就像铺着一层密密麻麻的蚂蚁。他没亲眼见过蚁桥,但见过父母当年拍摄的照片,已足够让人震撼。
蚁桥是行军蚁种内互助的一种生存方式。
行军蚁是蚂蚁中的游牧民族,生来便从不筑巢,从不停歇。在征途中遇到难以渡过的沟壑时,它们便会前赴后继地首尾咬合在一起,形成一座“蚁桥”,以便整个蚁群快速通过。
在整个过程中,不再存在单独的个体,蚁群便是一个整体。
“没有社会学家,也没有动物学家,人类如今龟缩一隅,我们所有人都是一个整体,失去了种族,个人价值将不再有任何意义。”所长循循善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基地将所有资源优先倾向于研究所,是让我们能安心寻找人类的生存之道。”
“可是……”从影子中金溟看不清母亲的表情,但她的声音不再如初时那般强硬。
“没有什么可是,穆博士,”所长一字一句道,“你要记住,变异物种是一场不该存在的疾病,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如何共同对抗这种不正常的疾病,保护我们的家园。”
“就因为它们会发展成比人类更具智慧的物种,会威胁人类对地球的统治权,所以它们就不该存在?”穆兰的声音有些苦涩,不知是否在怜悯那些被扼杀存在的变异物种。
“任何物种在生存面前,都会希望自己的天敌灭绝。”所长的劝导张弛有度,“人类拥有过于丰富的情感,这干扰了你的判断。”
金溟知道那篇论文,他跟在母亲身边,繁复的基本资料大多都是他一手整理的。
变异物种不仅身体力量完全碾压人类,连脑容量也超出人类数倍,人类如今仍能苦苦挣扎,不过是倚仗千百年来积攒下的智慧结晶。
变异物种只是欠缺积累文明的时间。
这样的结论注定见不得光,在措手不及的变异灾难之后,基地仅存的人类已禁不起任何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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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寻找的方向,搜寻异常有效。只听水面一阵波动,一条遮天蔽日的阴影便从金溟头顶横掠而过,水滴密集地坠落,把阳光折射成一团团闪烁的光晕,鳞片滑过石头发出“沙沙”之声,犹如腾着雨云的龙王奔腾而来,闻者不寒而栗。
电闪雷鸣间,“龙王”甩出一团湿答答的泥巴。“泥巴”摔在地上,毫无生气地滚了两圈,露出一点白色的腋羽。
金溟把满身淤泥的海玉卿扶起来,但它却真如一团泥巴般又从他怀里软软地瘫滑下去。
金溟再次把它扶起来,擦掉鼻翼处淤堵的河泥,竟是探不到半点鼻息。他深吸了口气,稳了稳神,控制住颤抖,再次伸出翅膀点上海玉卿的鼻子。
巨蟒把碍事的躯体盘成几圈,像毛巾卷似的把鳞片缝隙里的淤泥挤干净,伸着脖子凑过来,“还有救吗?”
这句话伴着细长的舌头吐出来,明明是关切的话,但金溟听来却觉得格外冰冷。触感下的空气纹丝不动,墨色的尖喙散发着一种透人心肺的凉,就像在古井下泡了百年的石头,即便是在暖阳之下,仍旧传来阵阵寒意。
蜜獾跟着游上来,来不及抖干净身上的淤泥,先伸出爪子按住海玉卿的脖颈,瘫软的躯体感受不到一丝血液的流动。它轻轻叹了口气,冲巨蟒摇了摇头。
“当然有救。”金溟厉声反驳道。
他立刻把海玉卿倒提起来,拍打着扣净喉腔里的淤泥污水,又把它平放在石头上,一下又一下地按着毫无起伏的胸口,而后再按住它的额头抬起下巴,开放气道。
这是心肺复苏的一套流程,野外工作的基本知识,虽然金溟没什么实践经验,但还算乱中有序,只是到了最后一步却犯了难。
鸟喙不像人的口腔,很难形成闭合。金溟竭力把空气送进海玉卿的肺腔里,每一次人工呼吸都像一个难舍的深吻。
蜜獾欲言又止,只好转过头对巨蟒道:“去叫花花来看看。”
了尽人事的语气。
巨蟒的态度明显和蜜獾一样,认为海玉卿救不回来了,但这不影响它的行动力,鳞片与地面摩擦产生的“沙沙”声一乍响起,便已飘远。
金溟仍旧埋头重复着心肺复苏的步骤,一遍又一遍。
蜜獾默默在一旁坐下来,把爪子搭在海玉卿的脖颈上,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