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月饼
晨雾泛着一种死白的光, 逐渐吞噬了月亮的光芒。www.caiqingya.me早春清晨的湿润空气无声地浸润着一切,寒津津的感觉让身在其中的人恍惚觉得无限宽广的天地有时也会悲伤。
海玉卿就站在那沉重而沉痛的晨雾之中,用同样无声而哀伤的目光看着金溟。
被挥开的白翅膀颓丧地垂落在身侧, 透着一种孤零零的倔强。良久, 它像是要证实什么般, 指向被喧豗的瀑布冲刷得格外阴冷的山洞,一字一句道,“你说的,我们的家。我们回家。”
潮湿的空气在纤细洁白的眼睫上静悄悄地凝聚结成细小的水珠, 随着微微仰起的脖颈,遽然落进那双倔强瞪大的眼睛里。
日出前的夜色太暗, 让人看不清那蓦然暗淡的深处是否有一丝涟漪。
金溟不忍探究,他别过头, 挑起眼皮望向那轮被逐渐亮起来的天际线晕染成昏黄色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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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家吧。”
彼时金溟听到这句话时,正趴在窗边,脸上带着一种年少不知愁的孩子气,把一块油纸裹住的月饼贴在玻璃窗上比划着光影形成的映像。
白色的窗帘在换气扇的吹拂下轻轻浮动,月饼在锃亮的窗上映出一个朦朦胧胧的圆,窗外是浓郁而无际的黑。乍然看去,就像是薄雾轻笼的中秋夜空。
赤道在秋季可以看到最大最圆的月亮,但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在金溟踏足时的赤道上空总是灰蒙蒙的,甚至连白昼与黑夜都难以分辨了。凝聚了人类千年智慧的时间历法似乎只是显示屏上的一串数字, 好像与人类的生活不再有什么瓜葛。若不是今日晚餐上的月饼, 金溟恐怕都已经忘了月亮的模样。
金溟扭过头来,微微探着下巴, 仿佛是在判断母亲刚才的话是对他说的抑或只是随口的呓语。
穆兰推开桌面上杂乱的纸张,用手背揉了揉眉骨。疲惫的双眼隔着玻璃看向望不到边际的夜, 没有焦点地呢喃道:“中秋是要团圆的。”
中秋是要团圆的。
金溟轻轻捻着包月饼的油纸,张了张口,又低下头。
近几年来,赤道基地与北方基地的联系越来越少,赤道研究所是被隔绝的伊甸园,外界的流言蜚语甚少能传进来。埋头在案牍间的人即便不懂政治,也能从平静中嗅出一丝剑拔弩张。
回去也许不难,但要再回来,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至少这就意味着,穆兰手上的研究项目将会被接替。
穆兰把文件架上的纸一张张抽出来,又毫无顺序地在手里一张张摞起来,这是她思索时常有的小动作。
金溟把刚才那句一闪而过的话当成工作不顺的牢骚,便没有接话。他顺势在窗边坐下,放轻了呼吸,蹑手蹑脚地展开包着月饼的油纸,轻轻嗅了嗅酥皮的香味,尽力不让自己的存在打扰到穆兰。
那是一块手工制作的老式月饼,有些粗糙,大约是想做出起层的酥皮,又不知是手艺生疏还是原料欠缺,也许二者皆有,糯白的表层龟裂出一条条惨不忍睹的缝隙,甚至能隐隐约约看到堆砌在一起的内馅颗粒。
赤道基地的物资储备已初现疲态。
金溟记得去年研究所每人都能分到一块月饼,前年还能挑一挑不同的馅料,而今年整个研究所只分到一小盒。
虽然只有略显稀缺的几块月饼,但金溟仗着年纪最小,在饭后仍另外得到一块完整的月饼带回来当宵夜。
穆兰忽然开口,“就明天吧。”
“我们一起回去吗?”
刚被掰开一条细细裂缝的月饼又被放回油纸里,重新包起来。金溟小心翼翼地将间隙中的空气一点点碾出来,把油纸角一层压住一层地交叠折住,以期月饼可以多存放些时日。
母亲智力优越,父亲身手矫健,两者的优点他几乎都没遗传到,但总算有双巧手,几乎能把折痕纵横交错的油纸复原成从未打开的模样。
穆兰疲惫地捏了捏鼻梁,她侧过身,像是要找什么东西,把桌子翻得愈发凌乱,一副看上去已经忙得几天几夜脚不沾地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缓过神儿似的“啊”了一声,转头看向金溟,“嗯,一起回去。”
那语气太轻易,让人一时分辨不出是不是玩笑。金溟试探地问:“还回来吗?”
忙碌的身形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蛛网般的褶痕从手心蔓延到整张纸上。穆兰轻轻呼了口气,“不回来了。”
那语气不像是怕隔墙有耳,倒像是不想让自己听到似的。
“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我马上就可以收拾好。”金溟从窗台上跳下来,难掩兴奋地搓着手。月饼的油纸微微浸出,在微热的手心里散发出一阵腻腻的香甜。
“明天走?”金溟再次确认,但他没等穆兰回答便立刻自说自话道:“厨房这个时候锁门了没,月饼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