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凌认识很多字。”
滴滴的电子声没有高低起伏,但凌凌觉得听出了赞许的语气。他靠着闪烁的光标,像偎着火光取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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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出来,藏在那里看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金溟的回忆,两只鸟顶着满头草屑四目相瞪,一时间连风中的草叶似乎都摇曳不起来了。
这道声音之熟悉让金溟并不意外,昨天蜜獾跳下水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在他脑中轮廓愈发清晰。
“立刻回去,”金溟深吸了口气,他将海玉卿推到身后,迅速交代着,“这里我来应付,记住我说的话……”
“有什么好藏的,”一阵刻意的笑声从西边不远处响起,那是从林子里而来的方向。
这种一听便知其脸皮必然十分健康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金溟与海玉卿默默对视一眼,默契地悄声隐回草丛之中。
虎啸天牙缝里塞着半截草杆,从草丛里猫起半个身子,打着哈欠理直气壮道,“看你忙着,没好意思打扰。”
它把先发制獾拿捏得一气呵成,“约在这种鬼地方,一路黑不溜秋地走得我心慌。”
湖边视野开阔,凸起的石台上纤毫可见。蜜獾抬头看了看此刻在鱼肚白的天边渐渐隐去的圆月,那神态从金溟的角度看来更像是对天翻了个白眼。
这么大的月亮天也叫黑?夜盲症都不好意思说这话。
蜜獾懒得和虎啸天饶舌,直截了当问道:“东西拿到了?”
站在阴影里的虎啸天抬起一只爪子晃了晃,敷衍地哼哼了句“新鲜热乎的。”
金溟忍不住悄悄抬高了头,隐约看到虎啸天爪子上的一道细长的阴影,似乎是绑着什么,,但在昏昏沉沉的光线中无法看得更分明。
像个竹筒粽子,但它俩总不可能是约在这里吃宵夜吧。
蜜獾的目光同样落在那只扬起的爪子上,它轻轻点了点头,便不再看虎啸天,转过身只盯着涟漪迭起的水面。
“我哥倒是好糊弄,但银角那双眼睛可实在难缠,差点被发现,还好孔雀帮我遮掩了下。”虎啸天一跃跳上石台,用牙齿扯下臂膀上的东西扔在蜜獾脚下。
“这玩意太难抄了,我时间不够,简略着来的,你瞅瞅能看懂不。”
落地无声,是一块薄薄的风干兽皮腹膜。
兽皮卷滚了半圈,撞在蜜獾脚边乌黑暗沉的零件堆上又被弹回来,松松系了一道的草绳散落开来,随着倾斜的石台缓缓展开,在金溟的视角中露出一角用炭笔草草勾画的地图。
以他对虎啸天运笔风格的了解,应该是……地图吧,金溟想。
蜜獾揣着手往地上扫了一眼,“他能看懂就行。”
“她?你说孔雀?银角教过她看地图?”虎啸天左右瞧了瞧,像是无意识般用爪子踩住一块零件,百无聊赖地扒拉着,随口问道:“我怎么觉得,孔雀好像还不知道你让我去偷地图的事。你们真打算私奔?跟我一样住在外面不行吗?也不一定就得离开中部。银角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妹,他非得撕碎了你。”
蜜獾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似乎有些意外。它不动声色地拿眼珠子瞟了虎啸天一眼,便仍旧眼观鼻鼻观心地揣着手看水面,对虎啸天话中的试探不做任何意向性的回应。
“咚”的一声,虎啸天抬脚把零件踢进水里。它换了种语气,直接质问道:“这些东西怎么在这里?”
蜜獾轻轻皱了皱眉,“震鳞费了半晚上功夫才捞上来这么点儿。”
“捞这个干什么,就该让它深埋在地下,最好永远消失。你难道打算带着这些东西离开中部?”虎啸天警醒地盯着蜜獾,“你想干什么,出卖中部?”
“我能干什么?”蜜獾淡淡地看了虎啸天一眼,嘴角勾起一丝讥笑。“我们什么时候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情了?或者说,我们什么时候又能有自己的想法了?”
不疾不徐的语气像是在说事不关己的话,讽刺的意味里更多的是一种不屑的屈服。
蜜獾捡起地上的兽皮卷,粗略地扫了一眼,又仔细卷起来,“我们这一代,生下来就决定了只能做什么。”
蜜獾低垂着眼眸,专注的神情让它的声音听上去有一种飘渺的恍惚,彷佛是难以捉摸的命运在虚无中轻轻叹息。
“从来都别无选择。”
“我们……我们没有资格否定祖辈们的选择。没有他们的牺牲,就没有我们现在的安稳,甚至,就没有我们。”虎啸天颓丧地蹲下,用前爪胡乱抓挠着脑袋,“我们不能这样。”
蜜獾说的没错了,不论对错,他们从来都别无选择。
“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一辈子,再让后辈继续我们的生活?”蜜獾短促地停顿了一下,在这沉重的话题中给虎啸天留下片刻思考的空间。它抬起头,望着天边变化无常的云,“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该发生的早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