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没有证人的!”一声清亮的少年声音响起。
在衙门栅栏外的众人一惊,自觉退让开道路,安禾穿着一身青衣走在前面,影八身后跟了一众人,男女老少,布衣麻衣锦衣皆有。
声势浩大,柳绵回眸眯眼看到其中几个半生不熟的面孔。
刚刚楼谪跟安禾说了几句话把人喊走了,柳绵还以为楼谪怕安禾在衙门沉不住气呢,原来是另有准备。
“草民二十年前在柳氏布庄做工,那时柳氏布庄叫成月布庄,沈郎君裁衣手法一绝,布庄的名声起初也是沈郎君四处奔走打下来的,后来成月越开越大,沈郎君怀孕退居幕后,功劳全给了柳成,开始裁减老人,柳成根本就不会制衣,布庄全靠沈郎君一针一线才发展壮大的,柳成接手后,只是拿着以前的基础,四处聘人,维持布庄继续运行,规模还是二十年前沈郎君在的模样,可以说没有沈郎君,绝对没有如今的就是布庄。”
“草民亦是二十年前任职的布庄老人,前些年被裁退,草民可以作证此人所言句句属实。”
“民女也是…”
“民女也是,柳成甚至还曾雇佣草民到少爷的云水阁捣乱,但沈郎君年轻时于民女一家有恩,民女做不出此事。”
“草民有愧,草民以前是布庄老人,后来被裁退,少爷心软收我做掌柜,我却鬼迷心窍收了柳府管家刘富贵的钱财,放歹人进云水阁,衙门有那日我被押送来的笔录,我那时没有供出柳成,但我这些日子回去后日日睡不着,我的良心不安啊,郎君和少爷都是顶好的人,又善良又有能力,如出一辙,柳成这混账能娶到郎君是三生有幸,但他根本不珍惜!”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能背叛一次的人,有足够的筹码自然能背叛第二次,柳绵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楼谪水润润的杏眸动了动。
楼谪感受到柳绵的视线立刻侧头给柳绵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借着广袖的遮挡抓住了柳绵垂在身侧的手,轻柔地捏了捏,用嘴型说了几句话。
给柳绵逗得哭笑不得。
楼谪说,“让你受委屈了,等我考上举人,咱们也见官不跪。”
楼谪心里还琢磨着以后可得给柳绵整个诰命夫郎当当,不然见皇上还是得跪,多委屈我们小少爷啊。
影八带来的那群人还在一一跪下介绍自己,安禾也跪下说着这么多年柳绵在柳府的一切经历,大家看向柳绵的眼神都从不信任变成不可置信,谁能想到安陵县传闻中最飞扬跋扈的小哥儿,在家里竟是如此境遇呢。
但柳绵看着身边人却半点生不起自己可怜的心思,他不得不再次感叹,他实在是命太好了,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柳绵垂眸眨了眨眼,微弱无声地一下,温热的泪珠就从眼眶滑落,砸到掀在地上的锦服上。
人在幸福的时候是真的会忍不住落泪的,遇见楼谪以后,柳绵真是流尽了前十几年没流的泪水,他以前明明一点都不爱哭的。
等柳氏布庄的人介绍完后,和沈思月年轻时打过交道的小商户也出来认同了沈思月的经商能力,随后便是一些这些年收了柳府各种人钱的小百姓,有许多莫须有的谣言便是从他们口中生出,又加以扩大的。
他们都在跟柳绵道歉。
柳绵真的没想到楼谪能找到这么多人来,这里面甚至有当初他布粥救济过的那些人,他们现在无一不忏悔万分,说他们当时鬼迷心窍,辜负了少爷的善心。
柳绵知道他们是收了柳府后院那些人的钱,败坏他的名声,但他们太苦了,是走投无路,柳绵心寒,却不欲跟他们计较,但这世上还真就有人比柳绵自己更在乎他受过的委屈,不愿意让他亏了半分。
地上掀起的下摆湿掉的点越来越多,柳绵听着他们的道歉,眼前是模糊的一片,他今日才发现,他并不是不在乎,他只是只能强迫自己大方,想开点,他没有别的办法,所有苦和委屈只能往死里咽。
低着的头被人轻轻地揽了过去,楼谪长睫微垂,拿出丝绸手帕认认真真地给小哭包擦眼泪。
柳绵实在漂亮,哭得委委屈屈的样子也漂亮,可是更让人心疼,楼谪拍了拍柳绵的后背,柔声哄道,“没事的,没事的,你真的已经很厉害很厉害了,林县令会还我们一个公道的。”
在栅栏外一同围观的程逍年咬碎一口银牙,完全想不明白楼谪去哪找出来这么多人的,这可有不少是十几二十年前的老人啊!甚至还有些已经死了的老人的子孙,这怎么可能啊!
程逍年胡乱抓了一把头发,黑着脸转身离开了县府,这结局不用再看了,又输了一筹,本以为打了人家一个措手不及,实则人家早有准备。
事实证明,世界上就没有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