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云昭眼尾扬了扬,有些愉悦,一本正经道,“今日不必了,本王只是有些不喜陌生人搭本王的脉。”
简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张寅口是心非,“主上说的是。”
“你何时收了个徒弟?本王怎么从未听你提过。”
“几年前了,有一回,下官上山采药,偏巧遇上了这个小姑娘,她那时才十二岁,穿得破破烂烂,还受了伤。一问才知,她父母早亡,来都城寻亲也寻不见,下官见她可怜,便收她在身边作个助手,起初抄抄方子配配药,没成想她对医学还颇有些天赋,下官便将她收为徒弟了。”
张寅说着,拿出脉枕,垫在司徒云昭的手腕之下,搭脉片刻。
“主上依旧玉体康健,一切都好。不过主上近日是否又常噩梦缠身了?”
“嗯。”
“心口痛也时常发作么?”
“嗯。”
见她接连两次应了,张寅斟酌着劝解,“主上,下官能医病却不能医心,下官为主上请脉多年,主上身体少有病痛,但心中郁结却久久不散,每到冬日,越近年关便越加剧,郁结过重之时便引发心口剧痛,循环往复,长此以往,心病必然会导致身病,主上如此年轻,还请主上尽量开怀,不要如此自苦。”
“本王知道了。”
司徒云昭收回手,理了理袍袖,卷翘的长长睫羽垂下,眼尾的红晕更深了些。
片刻后,抬起眼睛,恢复了往日神色。
“皇帝近日身体状况如何?”
“回主上,陛下是内症发作,几乎已到弥留之际,照此下去,不过半月。”
“宫里人知道了么?”
“主上放心,绝无一人可知。”
张寅身为御医院统领院判,早已在司徒云昭阵营中多年。司徒云昭早已觉察皇帝身体每况愈下,早在年初时便将御医院笼络的笼络,撤换的撤换,一朝皇帝病倒,不得平南王命令,御医院不敢透露皇帝病情,整个御医院欺上瞒下,诊脉时含糊其辞,宫中朝中竟无一人可知皇帝真实情况究竟如何,唯有靠眼观与揣测。
“上回皇帝咳血,你开了什么药?”
“都是些温养滋补的药,于陛下身体无害亦对病症无益,只是虚耗时间,至多减轻一些痛楚。下官未请示主上,不敢擅自行动,还请主上明示。”
“最快几日?”
“三日内。只需换一味药,加大些剂量,不出三日便可咽气,且神不知鬼不觉,决计无人能觉察出来。若是不用此法,继续用现下无害无益药滋补着,横竖也出不了十五日。”
是拖着,还是解决了他,只待平南王一声令下。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张清冷娇颜。
像是深思许久,片刻,才开口。
“你们,全力救治皇帝吧,尽量让他多活上一些时日,务必拖过了眼下这个年关。”
张寅有些错愕,还是领命退下了,“是,主上。”
司徒云昭望着窗外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万家灯火的新岁之中失父,锥心刺骨之痛,并不想让那人体验一次。
司徒云昭在怀里拿着一只手帕,像是少女所用,上面绣着青竹,已有些旧了,却非常干净精致。这只手帕贴身女侍茯苓曾见过无数次。
她轻抚了抚,“茯苓,我的心里,始终有一件心事,你可知道?”
茯苓知道,主上今日出神了许久,茯苓也知道,她每一回出神,眼里盛着忧愁,多半与她的心事有关,而非父仇。
与家仇有关的只是她的噩梦与大业,皇帝将死,她有万种方法让皇帝死的痛苦,去地下与先平南王赔罪。噩梦缠身是因为她年少失父失母,那是她刻在骨子里的痛苦。
她那些虚无缥缈的,突如其来的情绪、心口的郁结,眼底常常溢出的忧愁,应当是与她的心事有关。
“司徒清潇,你要本王奈你如何呢。”
司徒云昭轻缓温柔,字句里像含了春水,五年都不曾听过她如此温柔的声音。
原来司徒清潇就是她的心事,茯苓并不震惊,她的这个心事,已经很多年了,跟在她身边这些年,多少能觉察出一些来。
原来那些久久不散的郁结,是爱与恨交织,拉扯的结果。
茯苓成为了她唯一可以倾诉衷肠的人。
司徒云昭看着手帕,眼波盈盈,目光温柔,“我都可以把篡位夺权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公诸于众,却只能悄悄地爱你。”
长久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茯苓没有开口,只是暗自斟酌着,门外忽然有侍卫叫道,“主上——急报。”
“进来。”
司徒云昭敛了情绪,“这么晚了,哪里的急报?”
“回主上,温宁公主府。”
侍卫手中拿着一张折的方方正正的纸,双手奉上前。
司徒云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