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司徒清洛此举,显然是毫不留情地打了他这位叔父的脸,桓王自小到老,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
“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是桓王的亲兄弟,可到世子与陛下这里,只是堂兄弟,那么到下一代呢?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桓王虽不言,心中必定也是疼爱世子的,否则也不会舍下脸面来这里求见陛下。桓王如今尚且还能庇佑他们一二,陛下今年不过弱冠,日后为帝几十载,谁来庇佑世子和茂儿呢?”
司徒文敬其实心中也有此想法,听着司徒云昭推心置腹的言论,眉头锁得更紧了。司徒云昭见司徒文敬思索,继续道:“世子也是刚毅之人,今日仗义执言当众给了陛下难堪。就算这次陛下给了桓王这个面子,放了世子,陛下若因此事视他为眼中钉,日后世子该如何自处?再者,陛下如此荒唐,以世子正直的性子,难保没有下次。桓王是聪明人,有些话本王不必说得太过明白。”
司徒文敬唇上的胡须抖了抖,“平南王,看来从前我是小觑了你。我听说你手腕雷霆,心狠手毒,我曾以为你若要上位也必定是暴君。没想到竟能推心置腹,怀揣着诚意与人进退有度。”
司徒云昭眼尾微微上扬,“这世间凡事,皆是自己亲眼所见才能算数。我从前也听闻桓王固步自封、食古不化,不也偏偏不信邪,想来试试么?”
司徒文敬虽然坐着,手中也依旧拄着他那根拐杖,面对司徒云昭而坐,“呵。平南王谦虚了,平南王并非只是想试试,而是胜券在握,不是么?”
“桓王言重了。若是桓王当真顽固不化,我司徒云昭难不成还能绑着桓王站在我这一方么?”
沉默了半晌,司徒文敬道:“平南王之意我已知晓了。容老夫考虑考虑。”
司徒云昭眉目沉沉,亲自斟了一杯茶,“桓王尽管仔细斟酌,本王等得起。只不过,世子是习文之人,身子骨弱,不知这监牢的阴暗潮湿、蛇虫鼠蚁和陛下的阴晴不定,还能承受几时。”
司徒文敬紧紧地盯着司徒云昭,她一双桃花眼深邃难测,盯着人的时候直叫人心里发寒。他手中的拐杖紧了又紧。
桓王府。
司徒清洛一整日都闭门不见,直至宫门下钥,宫人才将这些人赶了回来。
司徒文敬哪里吃过这样的闭门羹,回来后便坐在书房,一言不发,滴水不进。
桓王的妾室庄夫人端着木盘走了进来,劝道:“王爷,您已经一日未进食了,这让妾看了心里多难受呢。”
桓王的正室几年前去世,桓王虽未续弦,但一直偏疼这位庄夫人和她亲生的小儿子司徒清桉,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宜也由庄夫人掌管着。
“哼。一整日的闭门羹都吃够了,还吃得下去什么。更何况,榕儿还关在监牢里,生死未卜,叫本王怎么吃得下去。”
庄夫人将盘中的杯盏、几只盘子放下,“哪怕喝口水呢,王爷,如此下去您身子会支撑不住的,还是身子要紧。”
司徒清桉撩着锦袍走进来,一双丹凤眼机灵地转来转去,鞍前马后地献殷勤,也劝道:“父王好歹吃一口,否则儿子这心中实在不是滋味。”
司徒文敬看到偏疼的小儿子,听他的劝言,心里却没有一丝舒坦的感觉,看到面前的佳肴,更觉得难以下咽。
庄夫人看了一眼小儿子,又对着司徒文敬试探地问:“王爷明日可还要进宫?”
“怎能不进?本王不进宫,榕儿该怎么办?本王想遣人打点一下,可如今大牢也进不去,只知晓榕儿现在暂且没有生命危险。他自小锦衣玉食,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庄夫人劝解道:“可王爷连日进宫也于事无补啊,陛下如今雷霆震怒,不如,略等几日再说?”
司徒文敬沉默了,庄夫人其实是言之有理的,司徒文敬仍旧不放心,“可若是这几日里,陛下再一发怒,要治榕儿的罪可如何是好?”
司徒清桉道:“在朝堂之上当众顶撞陛下,此事可大可小,若是陛下不计较,那便是劝谏,若是陛下计较起来,说他狂悖也好,大不敬也好,说不准还会上升到谋逆之罪……这都是陛下一念之间的事。”
庄夫人叹了口气,“可是榕儿不是性子一向最为温和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在朝堂上当众顶撞陛下呢。”
司徒文敬抬起眼来,别有深意地看了司徒清桉一眼,“看来你们也知晓此事的来龙去脉了。”
“此事可会连累到我们,王爷?”
司徒文敬平静道:“说不准会连累到我们。”
庄夫人身在内宅,不知此事的严重程度,乍一听狂悖谋逆这些词,被吓得有些焦急,“那这可如何是好……”
司徒文敬看向司徒清桉,“桉儿,你也觉得你王兄做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