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说完,饿得狠了大口吃着饼,就着自己的过往吞咽下去。
没有不满,没有情绪,像是只为活着的行尸走肉。
他来到了东夷,不是选择,是只能。
陈泽静静地看着他,透过他,想到了自己一路而来看到的人世。
“从京城出来后我的心里就一直不大痛快,我也知道我的念头很可笑,但那时候我就决定。”
陈泽将手中酒杯重重放下,眼神放光,语气坚定,“我要改变东夷!我要改了这世道!”
诚然,他现在看起来是很不成体统的,甚至有几分滑稽可笑。
陈泽的相貌俊秀,如今常年在外奔波而显得脸颊皮肤粗糙,手指上也能依稀看出些干活的茧来,但他身穿粗麻却气度犹在。
他的衣服仍旧是披在肩上,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喝了酒的缘故脸颊泛红,这模样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在胡言乱语。
他就像那些壮志凌云的少年侠客,醉酒后执剑倚靠栏杆,剑尖直指云霄。
满腔豪情地认定自己能干出一番伟业,能上九天摘星揽月,坚信手中剑能披荆斩棘,斩出前路。
但这还是不一样的,沈玉竹想。
少年侠客尚未经历尘世,而陈泽是入了世,依旧有着这样的念头。
沈玉竹看着眼前的陈泽,不知为何,他直觉对方说的是真的,陈泽就是这么想的。
他费尽心思成为东夷首领就是为了改变东夷,让世人正视这片被遗忘的放逐之地。
*
陈泽也没指望他说完这些能有人回应,他只是想说便说了。
他伸手去勾桌上的另一壶酒时,突然听到对面沈玉竹的声音响起,“所以,你打算之后如何做?”
陈泽猛地抬头,直勾勾地看着沈玉竹,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殿下不觉得我很可笑么?不觉得我是在胡言乱语?”
沈玉竹当然不这么认为,他经历了重生,从绝境中得到了希望,经历了和前世截然不同的人生,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吗?
“我不这么觉得,”沈玉竹微微一笑,“这世上虽有人力所不及之事,但至少得先做了才知道不是吗?”
他给了陈泽从未有人给过他的肯定。www.shuxiangzj.com
*
知己!殿下就是他的知己!
陈泽在心中大叫,知己!这世上还是有人懂他的!
他原本伸手去勾桌上酒壶的手方向一转,捉住了沈玉竹捏着筷子的手,他脸色涨红,声音急促。
“殿下!你简直”就是我的知音啊!
只是在陈泽刚握住的那一刻,就听见了兵刃出鞘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属于兵刃的冷光从他的眼前划过,而后他腰身一紧,被人搂住往后一退,这才躲过了拓跋苍木劈来的一刀。
一位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站在陈泽面前,他正要拔剑时就被陈泽叫住,“等等,我没事!”
沈玉竹被眼前这一出变故惊得起身,他转头看向拓跋苍木,“你这是在做什么?”
拓跋苍木将长刀握在手中,眉眼凌厉,“他突然将手伸过来,我担心他伤害你。”
闻言陈泽连忙摆手,“误会,都是误会,我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才握住了殿下的手,绝没有要伤害殿下的意图。”
陈泽看着拓跋苍木的刀,后知后觉地咽了口唾沫,一言不合就拔刀,不愧是北狄那位凶名在外的首领。
回神后他暗自心惊,拓跋苍木是真的会杀了他。
陈泽解释完,拓跋苍木也没有放下手中的长刀,而是将刀尖指向站在他身边的黑衣男子,“他是谁?”
早在进入这屋中的那一刻,拓跋苍木就察觉到了第四个人的气息,哪怕对方掩饰的很好。
他疑心是刺客,所以心神一直放在沈玉竹的身上。
现在这人突然出现,身形矫健、武功高强,很难不说是埋伏在暗处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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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的暗卫,名叫玄弈。”
解除误会后,四个人重新坐到桌边。
陈泽拍拍玄弈的肩膀,为沈玉竹和拓跋苍木介绍。
“陈家的本家子弟自小身边都会有一个暗卫守护,后来我流放的时候本以为玄弈也走了,没成想在我遇难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后来我们就一路同行。”
与坐没坐相的陈泽不同,玄弈坐姿端正,身姿挺拔,只是戴着个面具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双如兵刃般能刺人的眼。
或者说,这个人本身就如同一把出鞘的剑。
“既然已经不是暗卫,为何还要躲在房梁之上。”
拓跋苍木拿出为沈玉竹准备的手帕,拉过沈玉竹的手仔仔细细地为他擦拭。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