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在一场沙龙晚宴上见到了傅云。
那人懒懒散散坐在角落里,西裤修身笔挺,颀长白皙的手指握着威士忌的杯壁,见到冯元驹就轻轻点一下头,没有丝毫愧疚之意。
冯元驹心里的火“蹭”一下就烧起来了,众目睽睽之下他上前一把拽住那人清瘦的手腕就要质问。
傅云没什么力道的抵抗了一下,然后就顺从的被他拽着禁锢到身前,侧着头在他耳畔温声道:“你们冯家,就是这么对待合作伙伴的吗?”
冯元驹咬牙切齿:“合作?不弄死你就不错了,你怎么还敢让我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见到你?!”
傅云和他离得很近,冯元驹几乎能看清对方乌黑眼睫睁眨时弯起的弧度,他气急败坏的瞪着傅云,恨不得当着所有人的面扒下他斯文俊美的伪善外皮——
然而傅云笑着用另一只没被桎梏住的手,亲昵的将他肩膀一搂:“好久不见冯公子,我都想你了。”
冯元驹僵硬的立在原地,一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他瞪着傅云那双笑意温和的眼睛,宛如注视着一个摄魂夺心的怪物,心里灼灼燃烧的火气却奇迹般降落下来,一路坠入冰点。
傅云天生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美貌去勾人心神,冯元驹心想。
旁边的人看到冯大少怒意稍有退却,就连忙上来打圆场,吵吵嚷嚷的拉着冯元驹回去喝酒,人群将他和傅云隔开了。
余光里那人依旧执着酒,长身玉立,单薄修削。
冯元驹在办公室里抓起水杯,合着药片往嘴里灌了下去,苦的心口发凉。
李毅和小季恰好这时推门进来。
“都准备好了吗,上级的指令是今晚之前返程。”冯元驹又喝了口水,神情恢复到最开始的波澜不惊。
“嗯,随时可以出发。”
冯元驹挥挥手,大步走出临时驻扎的办公室,示意众人上车返程:“出发。”
他临上车前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了似的,转头问道:“陈时越呢?”
“在医疗组的车上,跟沈题医生一起走,哦对昨天老太太来过以后去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回去了。”
冯元驹上车的动作一顿,然后转身下车:“我跟医疗组的车走。”
陈时越身上插着管子,腿上的石膏还没拆干净,面色灰败,嘴唇干裂。
冯元驹探身进车,正好和他的目光对上。
“什么时候醒的?”他冲沈题点点头,回身关上车门。
装甲车队一阵扬尘轰鸣,浩浩荡荡的从雪泥交织的地面上行驶而过,天地苍茫,尘埃落定。
“昨天晚上就有意识了。”沈题道:“但是还没法开口说话,你要审他的话,可能得再等几天。”
冯元驹没有意外,淡淡道:“行。”
沈题看上去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冯元驹转头问道。
“他从医院转出去之后,你会刑讯报复他以此泄愤吗?”沈题忍不住道:“如果是的话,能不能麻烦你稍微下手轻一点,我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
陈时越躺在担架上,闭着眼睛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冯元驹冷冰冰的朝他望了片刻,只见这青年死气沉沉,遍体鳞伤,活像个被拆了线的破布娃娃。
“我尽量。”
沈题叹了口气:“傅老板的事,倒也不是他造成的,生死有命,不必强求。”
“是。”冯元驹看着陈时越,少见的搭了她的话茬:“我只是在想,死的为什么不是他。”
沈题深吸一口气,闭上嘴彻底放弃和他沟通了。
山中数月,世上千年。
冯元驹一行人在雪山不过短短两个月的功夫,道上已经从头到尾的经历了一遍大洗牌。
在安老爷子去世的第二十年,他的妻子和姐姐终于爆发了彻底的窝里斗,安家大奶奶在雪山之巅设下杀局,三方位同时包抄安家总部,将公司总部炸了个稀巴烂,樊老太太险些葬身其间。
410号灵异事务所的老板,安家总部的二把手傅云以命相搏,在雪山上和大奶奶等几百号手下同归于尽,至今埋在厚厚的雪层下,尸骨未存。
二十年前枝繁叶茂的大家族在多年内斗中终于耗尽了生气,死的死,散的散。
作战组和军警合力在总部附近收拾了两个月,才把爆炸过后的断壁残垣全部铲走,街道恢复如常。
但因为始作俑者安颜欣已经在雪山上丧生,且生前并未留下子女,唯一的直系血亲安家二奶奶还在监狱里关着,故而无人补偿损失。
安文雪在刘小宝的陪同下,在老司令的办公室不吃不喝的坐了三天,旁人怎么劝都不肯回去。
最后老司令不得已,去医院将樊老太太请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