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姨做好了早餐送来,问曲疏月要不要吃一点,她摇头:“在外面吃过了。”
没多久,曲慕白转了个身,醒了。
曲疏月坐在床边,往前倾了倾身体,笑着问:“爷爷,昨晚睡的好吗?”
护工听见响动,去洗手间端来热水,给曲慕白擦脸洗手。
刚做完一场大手术,曲慕白声音仍然虚弱:“不好,哪里都不如家里好。”
曲疏月拿了把小梳子,给他整理头发:“我问过严院长了,您哪,再耐烦住几天。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曲慕白老小孩似的发脾气:“你又糊弄我,哪里有那么快。”
人在生病的时候,心性总会变得不一样的娇气,要人安慰要人哄。
曲疏月掀开被子一角,手伸进去,给爷爷揉着小腿上淤堵的青块,动作熟练又准确。
她柔声道:“哎呀,曲大校长,你就听我的好不好。咱们一次把病治好,以后这医院啊,能不来就别再来了。”
简单吃了些早餐,曲疏月拿了一本《钧瓷雅集》,坐在床头给她爷爷读。
她略显轻熟感的声线,带着从小对瓷器的强烈信念感,比博物馆里的解说员还有感情。www.wxzhidian.com
读完一段以后,门外传来一道掌声,是陈云赓。
曲疏月忙站起来:“陈爷爷,您好。”
陈云赓是刚锻炼完过来的,穿一件短袖polo衫,戴了顶棒球帽,鬓边新染过的头发乌黑,人看着也精神。
他压了压手:“坐吧,小月的这把嗓子,有如天籁啊。”
曲疏月去搬了张椅子,放到床边:“陈爷爷过奖了,您坐。”
护工也挪了一张来,给他身后的陈涣之坐,接过司机手里的果篮。
曲疏月冲他略颔一下首,算是打过招呼。
陈涣之今天没上班,穿了件白短袖,一条浅卡其的裤子,打扮的很休闲。
曲慕白勉强牵动一下唇,还要挣扎着起来:“老伙计,你来了。”
陈云赓拦了拦:“你别动你别动,就这么靠着吧,咱俩说说话。”
曲疏月见状,往下面塞了两个鹅绒枕,扶起曲慕白伴在床头,这样更舒服一点。
陈涣之跟他问好:“爷爷,您感觉好点了吗?”
曲慕白侧过头,看了看他:“是涣之啊,我精神不济,都没有看见你。”
说话的中途,他停下来歇了一段:“严院长都跟我说了,亏了你在车上给我做心外按摩,我才没去见马克思。爷爷谢谢你了。”
“这小子应该做的,谢什么!”陈云赓拍了下孙子的后背:“否则那么容易,就叫他把我们小月娶到手了?这是对他的考验。”
自从上次相亲宴,两边祖辈说定了结婚以后,陈云赓就不认为,在这件事上还有什么变数。
他早已在心里认定了这个孙媳妇。
曲慕白微点了一下头:“你这么说,那老头子就托个大,不谢了。”
陈涣之语速匀缓,脸上历来淡然的神色,也未见任何的起伏:“本来就不用谢,爷爷也太肯见外。”
病房内日光普照,窗外延伸过来的树梢上,时而掠过几声清脆鸟啼,瓶中新折的百合舒展卷曲。
世上一切都有序运转,顷刻间,唯有曲疏月怔了一下。
这一周以来,她都处于一种紧张的忧虑里,完全忘记了结婚这档子事。
现在危机解除,曲疏月又陷入另一种慌乱当中,这下不会真的要嫁给陈涣之了吧?
思忖间,曲慕白已经指着她:“是,我送进去抢救的时候,月月还哭鼻子,说要我看着她和涣之结婚。”
曲疏月当即红了脸,局促间,蹙着眉喊了曲慕白一声:“爷爷!”
陈云赓笑着摆了两下手:“不听你爷爷的,他不地道。小姑娘家的心事,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穿,我替你批评他。”
曲疏月低垂着头,压根不敢往陈涣之那边看,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大概笑她口是心非。
她趁给爷爷看点滴的时候,往他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
只看见他挺直的鼻梁,架一副银丝边框眼镜,镜片后一双漆黑的眼睛,目光深邃。
陈涣之无声坐着的时候,太像一个满腹经纶的学者,一脸修道者的禁欲。
能看得出来,这个人已经没有什么世俗的欲望了。
除此之外,曲疏月在他的脸上一无所获,一丁点有用的讯息都没扒到。
临走前,陈云赓嘱咐几句:“老曲,踏实养好身体,咱们还要办喜事。”
曲慕白点头:“好,就冲着你这句话,我也要好起来。”
稳妥起见,曲粤文兄妹两个商量过后,让老爷子住到了立秋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