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丸是谁——他是拥有副队长级别灵压的死神,接受四枫院家精英教育的战士,除去静灵庭队长级别的人物,他可以说是静灵庭里顶尖的存在了。
而眼前的人呢,只是一眼,就让修罗丸愣怔在呆滞中,耳垂被人恶作剧似的吹了口气,喉咙被人用手钳住,他才清醒过来——这足够让他死一百次了。
玉藻前头一仰,他又饮了一盏酒,白色的酒盏被他随意地搁在几上,发出“叩”的一声轻响,玉藻前手捏住扇子,手腕一抖,修罗丸看着他随手斜挥扇子,身形变化又恢复了男子形容的打扮。
玉藻前饶有兴致地问道:“如何?”
修罗丸收敛心神,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说道:“前君,我有一事不明。”
“说。”九尾狐应了一声。
“以您如此之力,为何……”修罗丸咽了咽唾液,艰难组词:“为何要男扮女装,以女子柔弱之态伴一蝼蚁身侧,这不是……”对您的折辱吗?修罗丸估计眼前大妖的颜面,将最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画上写的几行字,虽然不带有书写者主观的态度,但听起来,更偏贬义:狐生九尾名前,冠玉藻之姓,化身绝色美人蛊惑鸟羽上皇祸乱人间。
“对我的折辱吗?”玉藻前笑了一声,笑声里却颇有点自得其乐的感觉,他抬手持扇敲了敲手心,说道:“我不知道人类是怎么记述那段过往的,”玉藻前身子往前倾了倾,他说道:“但你为什么会觉得所有的事情我都是亲力亲为呢?”
修罗丸一愣。
“狐妖天生擅长障眼法,而我修炼千年生得九尾,我的妖力不单只以幻术可概括,”玉藻前耐心解释道:“凝妖力为实物,化虚影为真实,我刚刚的打扮是真的,我的一颦一笑、衣物首饰都是真的,但是……”
玉藻前抬起手,他的手心凝聚出红色的妖力,由内及外平平一挥,修罗丸只见一道红色涟漪荡漾开来,眼前光线昏暗的密林独屋眨眼间幻化成金碧辉煌的人间皇宫。
修罗丸将灵压凝聚在眼睛之上,也只能透过眼前幻想看到与之重合的极浅极浅的现世,然后,他感觉得自己的手臂上一种,玉藻前侧身坐在了他的对面,手顺着手臂滑下按在他的手腕上,玉藻前说道:“看!”
蕴含在语言里的妖力冲散了修罗丸凝聚的灵压,一切幻觉变得尤是真实起来。
大殿宏伟,雕栏玉刻,大殿由一百六十根楠木作为主体而构成,金黄色的琉璃瓦铺顶,两侧高耸盘龙金桂树,雕镂细腻的汉白玉栏杆台基显得奢靡华丽。殿柱是圆形的,两柱间用一条雕刻的整龙连接,龙头探出檐外,龙尾直入殿中,一副帝王气魄。
那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红纱垂帘,金柱灯盏,灯火飘荡,明丽荡漾之间宾客入席。
穿着粉色袍服曲裾的舞女鱼贯而入,手抬指翘,舞动如仙鹤,跳动似夜莺——这是目之所及再也真实不过的大殿宴席的场景。
看着眼前难辨真假的宴席歌舞,修罗丸听着玉藻前平静说道:“所谓天之骄子,人间帝王,”玉藻前笑了一声,一边回忆一边说道:“他们虚抱着佳人,迭声唤着爱妃,怀里一无所有,却身心投入,岂不有趣。”
修罗丸缓了缓,小心问道:“您做这些事,难道只因为……”修罗丸艰难地问道:“因为无聊吗?”
玉藻前侧身看向修罗丸,他手一挥,眼前幻象如水雾般消失不见,“当然,当然是因为无聊!”他眼睛睁大了一些,反问道:“不然呢?”修罗丸的脸木住了,玉藻前顿了顿:“也是,你年纪还小。”
因为无聊,真是让人心梗的理由。
修罗丸坐在玉藻前的身边,他加重了语气,说道:“我七十五岁了。”
玉藻前看向几上的酒盏,心里道:“我三千岁了呢,”玉藻前拍了拍修罗丸的手,说道:“把你带的画给我看看。”
修罗丸拾起几边的画轴递给玉藻前,玉藻前慢慢展开画轴,他的视线扫了眼画卷上那只姿态优美的九尾狐,然后玉藻前看向了写在画轴一角的那段话。
狐生九尾名前,冠玉藻之姓,化身绝色美人蛊惑鸟羽上皇祸乱人间,由阴阳师安倍泰亲勘破,十三万五千讨伐军围攻妖狐,不及妖力孰难匹敌,人间欲以二十万人活祭成阵,后狐假死化作杀生石,行踪不为后人所知。
“咦?”玉藻前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修罗丸问道:“是您吗?”
玉藻前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微微闭了闭眼,回忆了一下,他前往黄泉挑战那位黄泉主人的时候,据平安京那个名传天下的阴阳师所说,大岛政权的统治者应该是村上天皇,而以他对大岛统治阶层交替的了解,直到他离开,都没有个名为鸟羽上皇的的天皇登基继位。
玉藻前轻轻一笑,原来他还是可以回去的,而且他回去之后,还做了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