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云哀不动声色地上楼,牢牢将寂胆按在身侧,不容任何人肆意窥探。
等进了屋,她才将寂胆放到桌上,还找来粗布层层包裹,一边冷冷道:“不是去云城么,如今又改主意了?黄沙崖你我已经去过了,还去作甚,问岚心根本不在那里,那里也没有别的人。”
“我想知道,他们去黄沙崖作甚。”桑沉草坐到桌边,托起下颌看对方裹剑,“难道你不想知道?”
“他们不是说了么。”奉云哀心下有些动怒,若非此女,想必她此时已经见到问岚心了。
有蛊虫在,两心相连。
“谁知他们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桑沉草许是有所觉察,转而往自己心口处轻飘飘一指,笑道:“莫要动气,气出病可如何是好。”
奉云哀委实想将此女手刃,她系紧粗布时,那撕拉一声,活像是要将剑鞘勒断。
“不瞒你,黄沙崖有一样东西我还未找到,不知能不能借这几人之手找出来。”桑沉草虚眯起眼,眸中有寒光掠过。
奉云哀登时警觉,冷声:“醒神散?”
哪料对方还记挂着此毒,桑沉草笑得前俯后仰,摇头道:“自然不是,如若真有醒神散,找不到最好,又何必借他人之手。”
“你护着问岚心。”奉云哀道。
桑沉草轻摆食指,坐直身环臂,“我不护她,只是不想受她牵连。”
奉云哀皱眉,她思绪一转,不咸不淡道:“难怪在黄沙崖时,你任我四处翻找。”
“有几分聪慧。”桑沉草低笑。
奉云哀隐约觉得这话不对味。
“且先不说是什么,总之是问岚心藏得极深之物,与药毒无干。”桑沉草心不在焉。
“难不成是武功绝学?”奉云哀皱眉。
桑沉草哧地笑了:“和奉容一样,你也是武痴?”
奉云哀自觉不是,但她不再应声,也索性不问,以这人的脾性,再问下去,多半全是谎话。
桑沉草似乎在盘算什么,她往床上一卧,反复翻看自己的掌心与手背,神色极其深沉。
“问岚心教你功夫,为何你好似恨她。”奉云哀转头看了过去。
桑沉草撑起身笑了,揶揄道:“对我百般好奇,想找我破绽?”
“这也算破绽?”奉云哀不解。
“人活一世,喜怒哀乐全是破绽。”桑沉草意味深长,“看来奉容教你的,只有武学上的破绽。”
“喜怒哀乐?那便是剑与心不够干净,造诣不够深,寻根究底,还不是武学破绽?”奉云哀淡声反驳。
桑沉草慢吞吞“嗯”上一声,道:“听闻奉容不通人情,看来你也是。”
奉云哀瞥她一眼,侧耳去听廊上的动静。
那些瀚天盟的人极为谨慎,根本不会在外谈论要事,路过时均是不发一言。
奉云哀心觉不安,起身道:“我不与你一道了,你将蛊虫解开,我自己去找问岚心。”
床上的靛衣人嗤上一声,慢声道:“由不得你,你必须和我一道。”
“你真是……”奉云哀思来想去,实在不知此女的思绪到底能有多诡谲不定。
桑沉草压低声,蛇般的目光直勾勾地荡过去,道:“你如果实在想知道奉容是如何死的,便一块去黄沙崖,奉容之死与问岚心无关,但和那周长老有无干系,可就说不定了。”
即便靛衣人未说这话,奉云哀也觉得周妫身上疑点重重,只是在她看来,找到问岚心才是当务之急。
正因为,奉容给了她问岚心的剑。
只是如今,她有些不确定了。
“你有没有想过,当年问岚心为什么要弃剑?”桑沉草侧卧着,闲散地托着下颌。
“她怯战。”奉云哀道。
“非也。”桑沉草讥讽一笑,“她只是不想和奉容鏖战,以她对奉容的情谊,她当年不会下杀手,如今亦不会。”
奉云哀愣住,她心口有些空,不太懂“情谊”二字,她也从未听说过,奉容与问岚心竟还有情谊。
桑沉草不再多言,两眼一闭便睡了过去。
奉云哀看过去,抿紧唇安坐不动。
所幸那日削落铜钟时,旁人只听说靛衣人手中的剑锋利无比,未能见识到剑之全态,更不知剑名为何。
皓思城中又多半都是寻常百姓,寻常人不敢妄议,这些事自然也传不到瀚天盟的耳中。
客栈难得客满,又难得平静,得知瀚天盟与其他几个宗的人在这,无人再敢贸然夺剑。
奉云哀已将寂胆缠好,坐在桌边似是不知累,单薄的背挺得秀拔笔直,就等着次日卯时。
而靛衣人平躺在床,看起来睡得格外安稳。
是在半夜的时候,端坐在桌边的白衣人才终于动上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