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急河水滚滚东流,不曾想那水道竟就翳藏在底下深处。
“这是哪里?”奉云哀坐起身,周身湿淋淋的,此时眸光难聚凝,也好似浸水一般。
桑沉草左右张望,依旧仰躺不动,气息倒是平缓了许多,诧异道:“许是云城的南郊,在这里能望见听雁峰上的书阁,不过我指盖大。”
奉云哀也想看看听雁峰的书阁,只是苍山糊作一团,连远近都辨不清,她哪还找得到听雁峰所在。
桑沉草捏起她的食指,朝着听雁峰指过去,悠悠道:“指尖所在,就是书阁。”
明明看不清也摸不着,奉云哀听这一言,竟好似听雁峰真就在她指腹之下。
桑沉草驱动内力,烘干周身衣物,又替奉云哀也化去周身冷水,待两人衣裳干燥,才勉强也为奉容化开寒凉。
奉云哀起身道:“我想将师尊葬在听雁峰上。”
原先奉容其实就在听雁峰上,只是尸未入土,而那暗室又过于隐蔽,好似见不得光。
“如今也不知听雁峰由谁看守,还得去一趟叠山盟。”桑沉草冷嗤,改口:“忘了,叠山盟已经分崩离析,可怜,只成立不到一月,心血付诸东流。”
“是瀚天盟。”奉云哀摸索着背上奉容的尸,片刻下来,除目光还不甚灵动外,竟已不像半瞎之人。
“不错,是瀚天盟。”桑沉草揽住奉云哀的手臂,足下一点便踏起轻功,身如游龙,翩若惊鸿。
盟中恍如废墟,屋舍半数倾塌,残垣上烧痕胜墨。
奉云哀远远一眺,在那些朦胧不清的灰影中,看到了一座城的凋敝。
当年奉容留下的盛景,已在顷刻间毁于一旦,奉容泉下有知,也不知会有几分难过。
“姑娘。”远处有人认出二人身影,匆匆飞奔上前,欣然道:“你们还活着,当真太好了。”
说话人目光一动,滞在奉云哀面上,看她一双黑眸不改,才继续道:“多亏二位,不然中原武林定要因那归源宗毁于一旦!”
“归源,口气倒是挺大的。”桑沉草冷笑一声,看向此人身后道:“如今这里话事的人是谁?”
这侠士朝议事厅望去,应道:“各大宗门的掌门长老已行至疆外,如今云城由秋水斋的岁门主话事。”
奉云哀淡声:“我要上听雁峰,还请行个方便。”
跟随前来的众人才看到她背上还有一人,只稍一打量,便能看到奉容半张还未被枝条掩盖的脸。
“奉、奉盟主……”众人大惊。
所有人都以为,在大火肆虐、墙倒屋塌之时,奉容的尸也一并被烧毁在其中了。
“去把岁门主喊来!”一人大喊。
其中一个小姑娘慌忙踏起轻功,趔趄着朝议事厅奔去。
余下之人讷讷道:“还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先前那什么香菜、折耳根的,一听便是化名,哪能当真。
桑沉草倒是坦诚,未将手中寂胆藏起,而就这么任之贴在身侧,哂道:“姓桑。”
问话的人还记得此女在问剑台上的一番言辞,吞吞吐吐道:“也不知问岚心如今……”
“她死了。”桑沉草甚至未亲眼确认,便已将问岚心打入死牢。
奉云哀微愣,随之心想,不论问岚心是死是活,桑沉草也算替其省了一桩事。
众人又吃了一惊,但看桑沉草不像说笑,便也半信半疑,料不到问岚心竟也死了。
死了,何时死的?
但既然人已过世,又何必再去穷究过去。
“那这位姑娘又当如何称呼?”
奉云哀眼波微斜,隐约能瞧见背上伏着的尸,淡淡道:“我与奉容同姓。”
“你会孤心心诀?”有人斗胆发问,未能看出此女罹患眼疾。
“是师尊亲自传授予我。* ”奉云哀眸光微敛,面上无悲无喜,看似冷若冰霜。
称呼一出,已道尽两人关系。
听雁峰上的沉沉雾霭,经劲风一卷,隐隐露出真容。
奉容当真收过徒,就养在听雁峰上,养得那么好,百般像奉容,又百般不像奉容。
看似出世,实则入世,并非真如奉容那般拒人千里,只是纯粹得好似脱屣世事,不谙人情。
谁也不知奉容为何要那么做,长达十数年,巅顶除师徒二人外,竟再无人问津,或许只因奉容不亲近常人,所以愿爱徒也如她一般。
少顷,岁见雪仓皇赶来,她颈侧有烧伤痕迹,结起的痂蔓延至衣襟下,看似也烧得惨重。
她满脸病容,在看见奉云哀时眸光发愣,难以置信地顿在原地。
大火卷上奉云哀时,她也看得一清二楚,岂料此女竟好似……毫发无伤地回来了。
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