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你猜,我这锅熬的是什么药?”桑沉草意味深长道。
奉云哀可猜不出,此女会熬制的药毒,怕是比她下山后的见识还要多。
更别提,黄沙崖的毒经已被焚毁,她就算想翻查寻阅也无法。
“莫非能清心醒脑?”奉云哀困惑问。
桑沉草哂笑说:“能令这一行人忘却经年所有,误将过去当作大梦。”
奉云哀目露怀疑:“这般厉害?”
“还未试过,起不起得了效,灌给他们再说。”桑沉草气定神闲,丝毫不慌,“这方子是问岚心昔时写的,连个名字也未取,许是她舍不得忘,过不久就将方子压在箱底积灰了,不如就叫它……忘忧汤?”
奉云哀微微摇头,“也太浅显,是才尽词穷了?”
“还会拿我打趣了。”桑沉草轻哧。
“并非。”奉云哀言简,此时内息不济,说多则累。
“那秀秀你说,这汤药叫什么好。”桑沉草悠声。
“闻着倒是香。”奉云哀太困,嗓音越发轻飘,合眼时堪堪把话说尽,“不如叫……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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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时鸣蝉声声,又是焦金烁石之时,偏偏此地还是聆月沙河,比中原更热。
常住沙河的人早热惯了,饶是日上三竿,也要披着那遮掩尘沙的粗布往外奔。
镇上各地商贾繁多,吆卖的东西很是齐全,此地的百姓与中原侠士不同,只会将外疆异族当是同样讨生计的寻常人。
在土墙边捉闹的丫头撞着人,仰起头便露出一口白牙笑,整张小脸晒得黑黢黢的,丝毫不掩可爱。
丫头才露笑,忽地一愣,没料到此地竟又来了中原侠士,来人不光肤色白,就连穿着也与此地百姓不同。
那人分她一包糖糕,拿出画像问:“丫头,你可见过这两位姐姐?她们二人大约这般高,相貌好看,是会功夫的。”
丫头摇头,嘴里叽里呱啦说起聆月镇的乡话:“谁呀你,你找她们作甚,我可没见过这两位喔,今日不曾见过,昨日不曾见过,嗯,前日也未曾见到!”
那人汗颜看向身边同伴,不好意思道:“听不明白,丫头你说的什么?”
“她说她没见过!”边上有人敞声道,“你找这两人作甚?”
拿画像的人生怕遭人起疑,忙不叠解释:“我们从中原来,想请这两位为瀚天盟话事,绝无恶意。”
方才的大婶噙笑道:“倒是听说过瀚天盟,这瀚天盟前些日子不是将人遣散了么,如今又好了?”
听着像揶揄,问话的侠士挠起头。
方才还说着乡话的小丫头,改用一口生涩的中原话开口:“这里所有人我都熟,我自出生起,就不曾在此地见过这两人,你们去别处找吧。”
听到这话,来寻人的一行江湖人士纷纷露出失落之色,只得转头往别处去。
待这一行人走远,大婶弯腰对小丫头道:“谁教你骗人呐?那瀚天盟可是个好地方,旁人想进去,求都求不来,你怎就替人家两位姑娘做主了?”
小丫头吐舌道:“她们教的,我替她们打发这些上门的人,她们教我中原的东西,你听我方才那一口中原话,流利不流利?”
“流利!”大婶夸道。
就在镇上靠北那一面,明明是同样的水土,也不知那院中怎就长了一棵花树。
别地被飞沙盖得黄灿灿一片,唯这院中绿意盎然,繁花慵开,风过时微微颔首,似含绵绵情意。
小窗半抬着,依稀露出个身穿薄衫的人影。
奉云哀倚在窗边,腕骨微动,竟在用悲风扇纳凉。
她原是想将悲风扇交给余姥的,只是在与各大宗门会面之前,装扇的小箱被桑沉草藏了起来,她如何也寻不见,只好空手前往。
与众人分别后才知,桑沉草是故意藏起,说这悲风扇上镶了玄寒石,日后要是囊中羞涩了,便将这扇赊出去。
如今倒也好,扇子轻扑,连刮出来的风都是凉的。
桑沉草从屋外回来,哂道:“平日没白教那些丫头,今日又替咱们打发了一群人,省了一桩事。”
奉云哀热得不想说话,连衣襟都略微敞着,锁骨上莹莹一片薄汗。
“热了?”桑沉草挨过去,她周身滚烫,将奉云哀焐得更热。
奉云哀不悦地翻身,半个身近乎探到窗外,闷闷道:“莫挨着我。”
桑沉草甚至还捏住她手腕,暗暗将脉象探清楚,随之凑到她耳边道:“秀秀,我把你养得这般好,又教你这么多,还不容得我近身了?”
奉云哀顿了片刻,转身一瞬不瞬地看过去,不知在寻思什么。
桑沉草大大方方给她打量,一笑起来,眼下两颗痣就变得越发鲜明,好似满肚子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