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归晚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温茶, 仰头一饮而尽。
她转过身去问:“要喝茶吗?”
折腾了这么久,幼儿已是精疲力竭, 拢着落霞色的软纱衣,里头一件银缎鸳鸯戏水的肚兜, 整个人倒伏在床上懒洋洋的,半瞌着一双秋水眸。
“我不渴。什么时辰了?”
虞归晚看了眼刻漏,道:“寅时一刻。”
也该睡了,她走到床边将懒着不动的幼儿往里挪了挪,自己再躺上来,吹灭灯烛,放下床帐,拉过薄被,两人共枕着一个暮山紫的软枕,两颗脑袋紧靠着沉沉睡去。
次日起来迟的只有幼儿,日上三竿了才悠悠转醒,旁边早没人了,问过进来伺候她梳妆的小金方才知道虞归晚已用过早饭出了门。
她戴镯子的动作一顿,昨晚也没听岁岁说今日要出门,“可说去了哪里?”
小金方拿着桃梳给她梳发,回道:“今日早早就有县城来的人将主子叫走了,许是为了昨日的事。”
“谁跟着的?”
“带了妙娘去,留廖姑在家中,这会正和六花在后院玩呢。村里管事的也来了,都在正厅,葛大娘让姑娘吃了饭就过去,他们有事要回姑娘。”
昨天事发突然,村市街和埠头这两处地方着实乱过一阵,不少商旅因为害怕,竟连货物都不要就急急忙忙跑了。
还有坐船来赶集的百姓,他们没来得及跑,又没地方躲,总不好叫他们在路上乱转,护卫队只得带他们进外村临时搭了帐篷安置,有那些与大人走丢的小孩昨晚上也都找到了。
商旅也没有跑多远,大多数都停在青林镇,今早听从南柏舍坐船回来人口中得知那边没事了,东辽人都被抓住了,他们又惦记着昨天付了钱但没拿走的货物,所以今天又掉头回来。
可扔掉的货物又上哪找去,埠头乌泱泱全是人,他们的货早不见了踪影,只得去寻村里的管事。
虞归晚要去县衙,不得空处理这些,管事的就先去找了春婶,后者也不好直接做主,这才早早来虞宅找幼儿,丫头说她还未起身。
“虞姑娘后半夜才回来,幼儿姑娘担心成那样,听守夜的婆子说天将亮了才睡下,今日自然就起得迟,你们就先喝口茶,在这略等等。”葛大娘也在正厅陪着,一群人抓了把瓜子在唠昨天的事。
“听人传偏关战事停了的时候我就觉着东辽人不能这么轻易消停,瞧,现在可不就应了我的话,咱们这离得近,这些狗贼还不得想尽办法摸进来,得亏虞姑娘有先见之明,都提前做了布置,不然还不知会怎样呢。”
“依我看以后这进进出出的人也得好好盘查,谁知道会不会打哪混进来几个奸细。”
“这个还用你说,你当虞姑娘之前的吩咐都是胡来的?建两道围墙又是为的什么?可不就是防着别人点。当初可有不少人背地里嘀咕防得严实,外人也就罢了,怎么村里人的亲戚来也要查,没* 村民来领还不能进。”
“那些人懂个什么,当个闲话听听就算了,你也犯得着跟他们计较。”
“我就是不爱听他们说这些,虞姑娘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家,他们不想着感恩,还埋怨,要我说当初就不该同意他们迁居,全赶回他们自己老家去,好让他们自己比对比对,在咱们南柏舍过的什么日子,回去又过的什么日子,才知道好呢!”
“也就那几个家里没人得着好处、混不出个好来的闲嗑牙抱怨几句,也不是多大的事,高坐龙椅的皇帝也还有人骂的呢,何况咱们这地方。虞姑娘都懒得同那起人计较,你又干嘛去听这些,没得给自己添堵,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
“他们也得敢在虞姑娘面前说才行,见着虞姑娘躲还来不及,敢说?哼!活该混不出名堂来,嘴碎成那样,有个什么都爱嚼舌根,谁敢用他们做事。”
这些管事当中妇人最多,她们心细,大小事都记得清楚明白,处理起来也不拖泥带水,又不像汉子那样吃酒赌钱误事。
前些日就有个因吃醉了酒没将吩咐给他的事及时办好,误了生意,为此丢了差事,现在不知道怎么后悔呢。
人多凑在一起就免不了叽叽喳喳的说些听闻,整个正厅就像集市似的热闹,宅子里的仆从经过了也忍不住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听。
她们不是本地人,大多数都是从外地被牙行带过来的,辗转了不知道多少地方,有些年纪小时就被卖入主人家干活的,早已不记得自己的老家在哪,父母亲人的名字也说不上来,连名字都是主人家起的,要是觉得不吉利了又换,谁还记得本名是什么。
她们来虞宅有些日子了,这宅院不算大,人口也简单,正经主子也就是正屋的两位。
至于住在东厢房的老夫人,平日里很少与人走动,也不管事,身边只跟着喜鹊一个小丫头。
西厢房住的小姑娘是主子的徒弟,父母不在了,如今就跟着主子,吃穿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