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赵祯过去扶着杨皇后坐下,“此事已出,又牵连甚广,关乎着边境安定,父皇岂能不怒。依我看,如今首要的是提防着丽妃,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不要让她往父皇跟前凑,父皇耳根子软,架不住她两句撒娇就什么事都轻拿轻放了。”
杨皇后捏着额角,岁月不饶人,就是保养得再好眼尾也有细纹了。
她只比雍帝小两岁,成婚多年都未能有子嗣,后来她父亲武国公不知哪里弄来一副生子药,她连喝几个月这才先后有了长阴和太子,可到底还是让丽妃捷足先登生下了皇长子。
这些年她不是没防过丽妃,只是陛下的圣心愈发难猜,对她也渐渐没了耐心,常有训诫,倒让丽妃得了意,景宁侯府也跟着水涨船高。
长阴提醒的极是,是该防着的,杨皇后点点头,道:“我会派人暗中留意着,不让她到陛下跟前哭诉。你与太子的谋划,你们外祖父可知道?”
赵祯垂眸不语。
杨皇后有些气恼道:“怎么?连你们也要防着你们外祖父?!”
“母后……”
赵祯试图解释,杨皇后却不想听,丈夫和儿女都防着自己的娘家,太让她心寒!
“母后,不告诉外祖父为的是让父皇少些猜疑。”赵祯加重语气。
杨皇后又不蠢,细想想就明白过来了,叹道:“你父皇原先也不这样,这几年也不知怎么了。你外祖父尽心尽力辅助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登上皇位,何时有过不臣之心,如今陛下偏信术士之言,心思也愈发难猜,有时我不过提两句,陛下就不高兴了。”
赵祯抬手,素指轻轻压着杨皇后的额角,似不经意问起,“我听说国师又为父皇炼了新的丹药,母后可曾见父皇服用过?”
“那倒不曾,从前两年开始陛下就只在仁德殿服用丹药,跟前只有国师和两个伺候的宫人,那也是跟了陛下多年的宫中老人,嘴严,莫说是本宫,就是太后都别想从他们嘴里问出话来,国师就更不用说,丽妃还试图用高官厚禄收买他,照样行不通,他倒真只忠于陛下。”
“是么?”
在杨皇后看不见的角度,赵祯唇边泛起一丝讥讽的冷笑,她不喜那道士。
从皇后宫中出来,赵祯又去了太后和其他几个太妃处请了安,就连丽妃宫中她都去,做足了表面功夫,不让旁人挑出一个‘不’字来。
与她相比,太子就稍逊,也难怪雍帝会说太子处处不堪用。
也确实如此。
就说今日早朝,只要紧咬着私卖铜铁、勾结东辽盗匪这两样罪名就可让赵斥难翻身,这辈子都跟皇位无缘。
本来事情也都按原计划进行着,暗中通过气的朝臣也跟着附议要彻查赵斥是否与以上二事有直接关系,偏偏太子突然提起随家谋逆一案。
那些最擅揣度帝心的老臣恨不得飞扑过去堵上赵显的嘴,随家谋逆一案就是陛下的逆鳞,谁也触及不得!
就算要替随谦安洗冤也不该是这种时候,若此时是合适的时机,他们早就提了,何必按下不表,就连都衙府尹的奏折对此事都是一笔带过,太子怎么就糊涂!
全程都没有出声的景宁侯此时才从文官的队列中站出来,他与丽妃为一母同胞,可容貌却并不相似,丽妃是美艳多娇,而这位景宁侯则是阴柔刻薄,不是有福之相。
他先看了还不知自己犯了雍帝忌讳的太子两眼,才向高座之上衮服冕冠的雍帝行礼。
他也不是替赵斥求情,而是追问太子为何要替罪臣开脱,可是对陛下有所不满,认为是陛下冤枉了忠臣?
太子本来嘴就笨,今日又得意忘形,将赵祯日常的教导和叮嘱忘了个干净,面对景宁侯狡诈的逼问,他急得冷汗直冒冷汗,赵斥先前有多慌张,此刻他自己也差不多,竟一句有利自己的话都辨不出来,反倒说自己信任随相。
他自己踩了景宁侯下的套,把自己给套住了,哪里还用得着别人添油加醋。
高座上的雍帝已经脸色黑沉,直接呵斥赵显让他闭嘴。
“随谦安谋逆一事是朕亲自派人督查的,证据确凿,你还在这里大言不惭,你这是要指责朕吗!还不快滚下去!丢人现眼!”
皇帝一怒,群臣跪地,高呼:“陛下息怒!”
赵显也吓得跪下,脸色都白了。
跪在赵显侧方的武国公微微侧头看向景宁侯,真的很想撕了这个阴险狡诈之徒。
晚一步得到消息的赵祯也拧紧了眉,随后叫来心腹,吩咐道:“你立即去商访通知那铺子的掌柜,让他们赶快离开麒麟城。”
“是。”
心腹答应着就要退出去,才转身又被赵祯叫住,“等等,回来,先别去。”
赵祯拨着碟中的沉香,心思几转,挥手让心腹先下去等候命令。
若父皇对今日之事起了疑,必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