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
她知道赵崇没有睡着,外面那么大动静,奴隶都大着胆子往外逃,赵崇又怎会不想,只是被铁链锁着无法挣脱,眼看外面燃起来的大火就要烧到这里,帐顶的蜘蛛都开始慌乱逃窜,而她和赵崇就只能被锁在这里等死。
“猜猜看是谁在袭击东辽大营,是您的北境军还是燕州的援军?又或者是虞归晚?我猜是她,其实皇叔您比我更清楚燕州不会派援军,他们不知道庶州危急吗?都知道,不出兵相援是他们大多都投靠了景宁侯,别说我的公主印章,就是拿出玉玺来他们也不会听令,他们跟您一样,对陛下有怨,因陛下重文轻武,对他们削藩夺权,所以怨。这么多年了,他们未必是真心投靠景宁侯,却是乐得看赵氏的江山被东辽夺去。您这些年纵容东辽盗匪骚扰边民,烧掠村庄,也是对陛下心存怨恨的吧,所以才会几次三番派人秘密回盛都,唆使太子跟陛下叫板,挑拨父子关系,暗中推动太子和大皇子的东宫之争。我理解皇叔当年与至尊之位失之交臂的不甘,只是您镇守庶州,难道就甘愿将庶州拱手让给东辽,沦落为阶下囚?您这是在跟陛下置气还是公报私仇,置庶州百姓不顾,定要做卖国贼?”
这番话诛到了赵崇的心,他也不装了,睁开眼看向赵祯,道:“我没有不顾庶州,只是朝廷粮饷不发,刀箭枪戟也一律不给。他若是没死,你大可问问,为何?庶州的将士在边境浴血奋战,保得你们荣华富贵,还能在朱门之后寻欢作乐,他却连一个窝窝头都不愿意给。他怕我举兵造反,所以千方百计想收回我的兵权,此计不成就再生别计,你问问他,他何时顾及过天下百姓?何时顾及过庶州边民的死活?说我纵容东辽盗匪掠村,笑话!你也不查查这庶州境内有他多少眼线,只要我动一兵一卒,谋反的罪名就会扣在我头上,我要是没了兵权,这庶州谁来管?靠朝廷那些只知道打嘴仗的酸儒?只怕他们还没念完之乎者也,东辽的铁骑就将庶州踏平了!”
赵崇的声音是久未沾水的嘶哑,像沙子刮过那般粗砺。
带兵来援却中了东辽的圈套,又被刘卜算那巫女下了蛊毒,就算能逃得出去也活不了多久,但是今日能亲眼看见东辽大营被毁,平日里不可一世的东辽兵被追得四处逃窜,他就觉得过瘾,要是能将东辽就此赶出偏关,他就算是死也值了。
赵祯张了张嘴,到底是没再说。
自古君主多疑,忌权臣势大,父皇也一样。
两人对坐沉默良久,还是赵崇先打破这诡异的氛围,“你说袭击大营的是虞归晚?”
“除了她,我想不到别人。”
赵崇拧眉,“无令调不动北境军,她哪来的人袭击大营,这可不是以前小打小闹的土匪山贼。”
这样坐着难受,还会牵动腹部发脓的伤口,赵祯就换了个姿势,尽量让自己靠得舒服些,又从地上捡了根草杆子胡乱涂画,好分散注意力,不让自己那么疼。
“我被抓之前就听说她屠了刘缕的七万铁骑,就在南柏舍,后来蔑古雄领十二万大军围攻县城,城内的细作才趁乱将我和幼儿绑走,至于她哪来的人,我也不知,虞归晚这人藏得深,她的事也就幼儿知道得多些。”
“随谦安的那个小女儿?”
“皇叔早就知道幼儿在南柏舍,现在又何必装吃惊。”
“我只知道她们母女被赵斥的人追至河渠,之后的事确是不清楚,查到她藏在南柏舍还是因为雪花盐的事,虞归晚警惕性很高,她那宅子围得铁桶一般,想打探消息可不容易,东辽细作能从县城将你们绑走,非易事吧?”
“来了不少人,还用了毒。”
说了这会子话,赵祯已经力不从心,身体缓缓滑倒在地。
只要幼儿在这,虞归晚就一定会来,但赵祯也清楚自己不会得救,虞归晚不杀她,也不会救她,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和赵崇一块死在东辽大营,这样就有借口顺利接管北境军,掌控庶州,又不用去蹚麒麟城那趟浑水。
躺在混着羊粪牛粪的地上,赵祯又笑了。
都以为父皇宠爱她,可这份宠爱的背后也是算计,若她年幼时没有偷听到父皇和国师说将来要拿她去跟东辽和亲,她也不会想掌权。
她就是父皇手中的一枚棋,对她的宠爱不过是做给别人看,好将来和东辽谈判时可以说送长阴公主和亲足见诚意,这可是最受宠的长公主,身份尊贵,东辽还有什么不满意。
在父皇心里,不管哪个儿子继位,东辽都会是个大隐患,迟早都要打仗,所以早早就谋划着让公主和亲。
果真是思虑长远啊。
既然父皇如此对她,那就不要怪她心狠。
其实那日国师并非只有她这一个选择,国玺也可让赵显带着逃出麒麟城,但赵显害怕赵斥会因此追杀他,才将她推出来,她九死一生才逃到庶州。
幼儿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