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火还有余温,使用营地的人离开不久,青南放下拨弄木炭的树枝,轻轻拍了拍手,他一身素白长袍,头戴白羽冠,给人皑洁脱离俗尘的感觉。www.chuoyue.me
随从乌狶卸下背负的行囊,执柄长矛迅速离去,他的身姿矫健,头上插的两支黑色羽翎在风中飘动。
过了一会,乌狶返回,跟坐在篝火旁的青南禀报:“神使,人已经走远了。”
青南正弯身察看脚边的碎陶片,他捡起一块,用涂染植物颜料呈现朱色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摩挲陶片表面,那陶片是某种器物的一部分,造型像似鸟喙。
“不用追,是岱夷。”
面具遮住青南的大半张脸,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见双唇翕动,声音很年轻。
陶背壶的正面有一个鸟喙装饰,容易辨认。
陶背壶,是岱夷部族特有的一种装液体的容器,一向或背或系在背上、腰间,应该是使用时不小心摔地上,留下一堆碎陶片。
乌狶有一刹那流露出疑惑的表情。
岱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哪怕身为猎人,经常在广袤的山林里活动,乌狶也没见过几次岱夷。
营火再次燃起,侧扁足陶鼎里米粥沸腾,竹串的溪鱼已经烤好,米粥的香气夹杂着烤鱼的香味,令饥肠辘辘的旅人食指大动。
米粥盛在黑陶碗中,烤鱼放在漆木盘上,食物被呈到青南面前。
青南取出一只小巧的玉刀,熟练地切食烤鱼,他不慌不忙享受风尘仆仆旅途中的一餐。
夜幕下,虫兽叫声在周边彼此起伏,每一种声音都对应一种动物,乌狶能逐一辨认,辨别安全与危险。
营火映红乌狶粗糙的脸,他坐在火堆旁,低头用砺石打磨石镞,使它们更为锋利。
在路途上遭遇岱夷,凭借他以往的经验,往往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打磨好石镞,乌狶抬头,目光往身侧投去,躺在荻席上的神使已经入睡,他身上披着一件暗青色大氅,头侧放置一只大漆盒,漆盒里边装着羽冠。
羽冠摘下了,面具还在他脸上。
从来没见过神使摘下面具。
乌狶裹住一条用獾皮缝制的斗篷,他一手搭在腰间,握住刀柄,一手执住长矛,就这么守在营火旁睡去。www.chunfengsx.me
天还没亮,乌狶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营火熄灭,荻席上的人不见了,他裹好斗篷,起身寻找。
遥望山坡上有个人影,乌狶登高,此时东方欲晓,四周物品有较清晰的轮廓,他见到神使正朝着东方跪拜,太阳绽放出第一缕光芒。
鬯酒沿着装有木柄的玉瓒缓缓注入漆觚,青南修长的手指拈住玉瓒,轻轻搅拌漆觚中芬芳的鬯酒,香馥的气味在晨风中腾升,弥漫。
伫立山崖,双手高捧漆觚,待群山的山脊金灿辉煌,河流莹莹泛光,青南缓缓地将漆觚中的鬯酒浇注于风中,祭祀天地。
这是祼礼。
晨曦中的白袍神使被赋予不容置疑的神性,光芒万丈,让人不敢直视。
乌狶跪地虔诚地祈祷,晨曦照亮他压低的背脊。
日有日神,月有月神,山有山神,河有河神。
鸟有灵,鹿有灵,鱼也有灵,世间万物皆有灵,人不过是天地间的万物之一。
玄旸听见堂弟玄邴在下方传来一阵急促唤声,他停下脚步,另一名伙伴麂子连忙大声回应:“邴哥,怎么啦?”
玄邴还在叫喊:“哥!麂子!你们快过来!”
雾气袅袅,缭绕山腰,只见小径上有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白色的身影尤其引人注意,须臾,白影像林中的精灵般消失在翠绿的竹林间。
“快看,那是人吗?”
来到堂弟的位置,瞥见山道上的白影,玄旸有点意外。
麂子手探进衣领,抓住脖子上挂的护身符,小声说:“我们是不是遇到湖神了?”
在岱夷的传说里,湖神夜晚是只天鹅,白日化作白衣女子,她容貌美丽,性格乖张,会制造林雾,迷惑闯入她领地的旅人,将他们困死在荒山野岭。
竹林幽幽,再看不见那缕神秘白影,玄旸很笃定:“是人。”
麂子呢喃:“是人怎么这么怪,脑袋上好像还长着什么东西?”
玄邴说:“身影一晃就不见了,衣服白得像雪,轻得像风,还以为是鬼。www.cuotuo.me”
虽然只是一瞥,玄旸看得比较清楚,他伸手探向腰侧,解下一只彩绘的陶背壶,喝了口水:“羽人族,头上戴的是羽冠,身上穿的是蚕丝织的长袍。”
麂子放下抓护身符的手,挺直身板说:“獐牙大哥,年前我跟祖父去鱼埠走亲戚,就遇见过羽人族,他们样子跟我们差不多,不是这个模样啊。”
“獐牙”是玄旸的外号。
玄邴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