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酒碗的汉子说:“可不是吗!要大王有个什么好歹, 天下不得大乱?”
另一个汉子紧张地说:“他该不会真要重建徐风吧?”
“他算什么东西?重建徐风?”书生激动地叫道,“徐风的王族都死了!再说,徐风是自取灭亡——”
“砰!”那戴斗笠的茶客忽然很重地把杯子蹾在小几上, 三人都吓了一跳。拿酒碗的汉子怒吼道:“喂,你丫的干什么?想打架吗?”
茶客说:“不, 不,我倒想听听这位兄弟的高论——徐风怎么就自取灭亡了?”
书生精神一振,转过身来,振振有词地说:“徐风君主昏庸无能,奢靡无度,百姓早苦其久矣。更有封王在外,虎视眈眈,权臣在内,争吵不休,全国上下犹如一盘散沙,怎能不亡?”
“那么徐风就该亡吗!”茶客愠怒地喊道。
“弱之肉,强之食,成王败寇是自古有之的道理。”书生傲然道,“要我看,徐风灭亡是它的福气!要不是大王灭了徐风,那些老百姓哪能过上现在的日子?”
茶客猛地站了起来,他腰间挎着一把红绦白剑。书生吓得往后仰,撑着地叫道:“你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
茶客阴沉地盯着他。那之前卖弄关子的汉子看清了他的脸,惊呼道:“孟孟孟——孟琅!”
酒铺顿时炸开锅来。人们纷纷站起身,慌乱地叫着,挤着。
“谁?孟琅?”
“那个刺客?”
“快跑,那家伙可是会杀人的!”
书生白了脸,立刻扯着嗓子喊起来:“杀人啦!杀人啦!孟琅要杀人啦!”
刹那间,酒铺乱成一团。人们争先恐后往外挤,却全堵在狭小的铺门,惨叫声此起彼伏,人们满头大汗,满脸恐惧,哎呦呦叫唤不停。“我的手!”“我的腿!我的腿啊!”等他们好不容易从那扇窄窄小的门挤出来时,却发现那个戴斗笠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孟琅溜走了。他紧抓着剑,气冲冲地走在路上。自取灭亡?弱肉强食?一派胡言!怎么,长明灭了徐风还有理了?他当时真想把那书生的头砍下!可他被认了出来,只能先跑。这些天他东躲西藏,不知换了多少住处。他不是杀不了那些追兵,但孟琅打心底里觉得,这么做毫无意义。
那些官兵不过听命行事,罪魁祸首是长明王,他要杀的也只有长明王,顶多再加上中城王和米迟谋。然而,这些天他已经打听到,这两人都死了。
米迟谋在开城献降的当天就死了。中城王一开始在廣野当什么“徐王”,不久却莫名其妙地病死了。也有人说,他是被毒死的。那之后他儿子反了,但不到一天——准确的说,是他刚刚有点谋反的意思,就被杀了。
孟琅还意外打听到了长明王那位弟弟的下落。他也死了。这位王子在长明王出征的漫长年岁里一直尽忠尽职地管理着国家,后来却被软禁在边疆的一个小城里,悒悒而终。他只活了四十一岁。
孟琅更加后悔没能杀了长明王。这个人如他记忆中的一般冷酷无情,阴险狡诈,可他却没能认出他,让他在眼皮子底下溜掉了!现在长明王宫日夜灯火通明,城墙上不停有人巡视天空,连一只麻雀飞过都会给射下来,他实在是没法再偷偷溜进去了。
硬闯也希望渺茫。他虽然有了所谓的灵气,可仍旧是个凡人,只不过武艺高超些罢了。对上那几千禁军,他是无法全身而退的。
孟琅心烦意乱地走着。难道只有先躲一阵吗?可要是长明王死了怎么办?他这个年纪随时都会死去,兴许只是睡一觉,第二天就再起不来了。到时候他的复仇就彻底落空了——这怎么行!再说,长明王不会因为他消失一段时间就放松警惕的,他一定会严防死守到底。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孟琅跟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他现在已经离王城很远了。不过,只要他想,他很快就能回去。这时候,他突然很想回廣野看看。他觉得在那自己能获得安宁,于是他去了。
廣野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廣野的城墙还是他记忆中那样高大巍峨,只是上面添了许多伤疤。城墙上还没贴上孟琅的通缉令,长明的马跑得没那么快。进出城门的人络绎不绝,有商贩,有旅人,城门下有瓜农叫卖,一派和乐景象。
孟琅走进城,恍然间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可是,尽管几条主要的街道还维持着原来的走向,周围的商铺却全都变了,街上的行人也尽是陌生的面孔。孟琅心酸地望着周围的一切——今天好像是什么节日,街上的人格外多,大家都喜气洋洋的。谁能想到,就在五十年前,这座城街上到处是饿殍呢!
孟琅一步步走着,不肯放过看到的任何一丝东西,好像这样就能找回从前他记忆里的廣野。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