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琅苦笑一声:“你还真是信心满满。万一找上门的是亡人山那只青煞呢?”
“那我也能杀了它。”阿块晃晃孟琅的手,灿然一笑,“你不相信我能杀了它吗?古战场那么多鬼都没打赢我。”
“因为你是青煞啊。”孟琅哑然失笑。
“不。”阿块摇头道,“我不是一开始就那么厉害的”
他忽然沉默了。孟琅奇怪地问:“怎么了?”
“你曾经说我不是个坏人。”阿块犹豫了会,有点紧张地望着孟琅,忐忑道,“但是,我好像吃了很多鬼这算坏事吗?”
“你为什么会吃它们?”
“因为我很饿。”
“这就是答案。”孟琅温和地说,“你需要阴气,而最容易获得阴气的方法就是吃鬼。鬼不像人有那么多食物可以选择,因此同类相食是常有的事。阎罗请我去打扫古战场也是这个原因,自古以来,冤魂聚集的地方都容易出厉鬼。所以你不必为吃鬼感到愧疚,你在其他鬼眼中也是一样的,你们都是彼此的食物。”
阿块松了口气。其实他压根没觉得愧疚,他只是担心孟琅会有什么想法,毕竟孟琅对鬼很好。
“老实说”孟琅踌躇片刻,轻声道,“我很感激你是青煞。如果你不是,兴许你不会在古战场活下来。就算活了下来,兴许也无法逃过我的剑。我以前杀死过一只红煞,杀死红煞对我来说并不困难”
他忽然感到一丝后怕。仔细一想,他们走到现在的确是一个奇迹,是一系列巧合的奇妙产物。如果阿块不是青煞,如果去古战场的不是他,如果他没有凑巧砸穿仙鹤王在的那堵墙,如果仙鹤王没有拦住他那一剑这些巧合就像纺锤上的一缕缕线,悄无声息地捻成了一股绳,把他们系到了一起。
“我很幸运。”孟琅握住阿块的那只手,紧紧地将它抵在额头上,无比庆幸地说,“真的,阿块,遇到你是我这五百年来最大的幸事。”
阿块怔怔地望着他。那包裹住他手掌的十指那样轻柔,好似凉悠悠的沁了水的软纱。他的掌根触到孟琅隆起的眉骨,指腹下是松软的、整齐竖起的头发,昨晚他曾经抚摸这一头光滑的长发,它们像丝绸一样从他指间滑过,随着低低的喘息声颤动。
自然而然地,阿块的手顺着孟琅的脸颊滑下。他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随着手指经过的每一寸肌肤而越来越高昂,他的身体好像成了一个空壳,被这渐渐膨胀的心跳声塞满。
上次,他抚摸孟琅的脸时那样慌张,那样紧张,这次完全不同,他不疾不徐地抚过孟琅的眉间、眼睫、鼻峰,怀着珍重的喜悦。世间不会有人再这样爱他,以后不会有,从前也不会有,他确信。
“道长”他低低地唤道,“孟琅,阿琅。”
孟琅的手覆上了他的手,他微微歪了下头,将脸安然地放到阿块掌心,同时闭上了眼,轻轻蹭了蹭。这一刻如此静谧,空气中流淌着眷恋与爱意,他们彼此间不需要言语。当孟琅抬眸时,阿块的吻落了下来。
柔情的吻,缠绵缱绻。此刻如同永恒,孟琅短暂地忘记了前路上的一切烦忧,管他的,那是天亮之后的事。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里让他憩息,让他沉溺,让他恣意,他倾听着爱人的低语。
“这应当是我最大的幸事。”阿块抱紧他,说,“道长,谢谢你找到了我。”
孟琅笑了起来,只是单纯地想笑,因为单纯的喜悦。这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接着,就是熟悉的说话声。
是流星子和王爷。
“王爷怎么会大半夜来访?”孟琅从阿块胳膊里溜出来,但被他一把捞了回去。
“我讨厌那家伙。”他不高兴地嘀咕道,胳膊紧紧地箍着孟琅。
“我也不喜欢他这时候来,但咱们得赶紧出去,要是他们直接进来就不好了。”
“他们为什么非得这时候过来?”阿块虽然还在抱怨,但已经松开了手。
“肯定有什么要紧事。”孟琅按按阿块紧锁的眉头,低声道,“走吧,等他们走之后,我们再”
“说话算数。”阿块抓住他的手,极快地亲了一下,迅速地下了床。孟琅愣了一下,摇摇头,微笑着跟上去。门外的说话声越来越大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格外清楚。
“您一定要和贺道长跟我一起去见见国师,他答应我要是我能证明我儿媳的死跟鬼有关,他就带我去见——”
阿块一下子拉开门,语调生硬地喊道:“干什么?”
流星子和那两个男人在孟琅房间门口撞上了——这二人正是王爷和他的侍从,他们正是来找孟琅三人的。原本他们一直跟着流星子,但罗盘一转,流星子三人就跑没了影。王爷在城里转了一天,也没找到他们,只得派人去旅舍盯着。这不,他们刚回旅舍没多久,王爷就得了信儿,急急忙忙地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