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刚登基,还有许多政事要处理,还是待会便回去吧。”
谢桐的卧房一如往昔,物件的摆放丝毫没有挪动过,靠窗的桌案上用镇纸压着一沓宣纸,里边的帐帘用两枚青色的玉钩别着,榻上被枕叠得整齐,处处一尘不染。
事实上,谢桐离开这个地方,也就不足一个月。
先帝病了多年,终于没能再撑下去,驾崩于一月前。
而谢桐作为太子,在先帝驾崩的前几日就进宫侍奉在病榻前,后来停殡、服丧、入葬地宫,再然后即位,期间琐事繁忙,谢桐索性直接住在了宫里,没有回过闻端府上。
因此,谢桐此时看见这个卧房,颇感亲切。
“圣上常用的旧物,都还放在原处。”
闻端见谢桐饶有兴趣地在房中转来转去,于是出声道。
“唔。”谢桐其实也觉得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想了一会儿,突然问:“朕的那盘战棋呢?”
他有一盘以黑白玉石雕琢而成的棋子,并非寻常围棋,而是谢桐自己研发出来的,以沙场战局为底、两军对抗交战为玩法的“战棋”。
棋盘也和寻常的四方格子全然不同,谢桐参照着书上多场战役的地点、风貌等,自制了一个土黄色的圆形棋盘,还有小机关可以开合,显出不同颜色的“森林”、“河水”、“断崖”等地貌来。
起初,谢桐是拿了普通木头雕琢出里面的“将军”“都尉”“骑军”“步军”“战车”等棋子。
后面闻端发现谢桐在玩的这套战棋,又用了黑白二色的名贵玉石,命人打造出对应的棋子,换了先前那些简陋的木头小人。
闲暇之余,谢桐也常和闻端在棋盘上大战三百回合。
一开始,闻端摸不清谢桐制定的规则,还输了几回。可后来,无论谢桐如何费劲心力,最多也就能落得个保住“将军”,但全军大败的结局。
直到谢桐年岁渐长,兵书读得多了,才能在战棋上与闻端堪堪过几十个回合。
那盘玩意儿可不小,谢桐以前就把它摆在书案左侧,无聊时就玩两把,但今日进门后,好像没瞧见熟悉的棋盘。
听见谢桐疑惑的问话,闻端面不改色道:
“圣上的战棋已有多处磨损,臣前日见了,索性叫师傅取回重新修补。等完工后,臣再遣人送入宫中便是。”
谢桐蹙了下眉:“那朕若是想玩……”
闻端:“可到臣府中来玩,臣随时恭迎圣上。”
谢桐:“……”
“朕想在宫中寻他人对弈。”
谢桐有些郁闷道:“总是输在老师手下,朕觉得颇为无趣。”
闻端的神色意外:“圣上,很介意输赢?”
谢桐下意识摇头:“朕是天子,怎么会拘泥于区区一盘棋局的输赢——”
当他看见闻端眸中浅浅的笑意时,话语戛然而止。
“罢了。”谢桐抿了抿唇,别开头道:“朕不取了,回宫。”
闻端跟着他的脚步往外走了几步,嗓音响起在谢桐身后:
“圣上,臣年长圣上六岁,侥幸多读了两年书,在棋局上实是胜之不武。”
“圣上若是下次再与臣对弈,臣先让圣上三步,如此可好?”
谢桐咬牙,有几分恼羞成怒,觉得闻端这是故意在捉弄自己。
他要赢,就是要堂堂正正的赢,无论是棋局还是政局,无论闻端是不是比他聪明,无论需要付出多少的努力……
他一定要得到他想要的。
“不必。”谢桐的语气冷了下去,硬声道:“朕技不如人,自会勤加学习精进棋艺,才不负闻太傅……多年教诲。”
闻端的脚步停在了原地。
谢桐或许自己都不知道,他心情好的时候,就会叫闻端老师。
心情极其糟糕的时候,就会生疏地连着姓一起喊“闻太傅”。
闻太傅。
闻端不喜欢听见这个称呼。
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府内管事来禀报,说谢桐的御辇已经走了,才慢慢开口:
“把我卧房里那棋盘拿来,差人送入宫中给圣上。”
管事怔了一下:“官爷,那不是您亲手……”
“本想再细细雕琢几日,把棋盘边沿也打磨一番。”
闻端抬手,捏了捏眉心,嗓音几分无奈:“圣上今日来没要到,许是生气了,再不赶紧着送入宫,怕是更麻烦。”
管事忙道:“是,这就去办。”
*
谢桐登基后连着忙了数日,给先帝拟了谥号,到宗庙祭祖放了牌位,又安置遣散先帝留下的嫔妃们,小半个月后,才勉强停歇下来。
闲下来一点后,谢桐想了想,让关蒙去给丞相府传了个信。
午后,碧荷亭,丞相简如是依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