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谢桐在牢房前站定,背靠着墙的安昌王才转过头,眯起眼看了他许久,沙哑地笑出声:“圣上,您可终于来了。”
谢桐垂眸望着狱中的安昌王。
比之前刚关进大牢里时更瘦了,脸颊上本就不多的肉尽数凹陷下去,突出高高的颧骨, 头发久未打理,也乱如一团稻草, 唯有一双眼睛像是冒着幽幽鬼火, 在昏暗的牢狱里亮得惊人。
谢桐再次不易察觉地拧了下眉心。
“听闻皇兄连日要求要见朕,”
他平静开了口, 不避不让地与安昌王对视:“如今离行刑只剩七天, 皇兄这般迫切请求,朕身为血脉亲族,也不好坐视不理。”
安昌王嗬嗬笑了两声, 意味深长道:“原来圣上心中还有本王这个皇兄。”
“也不枉皇兄这几日费尽心思地要将消息留给你。”他又皮笑肉不笑地说。
谢桐不为所动, 语气冷淡:“若是想借一些风言风语, 来求朕放你一条生路, 那皇兄这算盘是打错了。”
“风言风语?”安昌王摇摇头:
“不,当然不是。小桐, 你年纪小,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皇兄恳求你过来见一面,自然是有真切的话要讲。”
谢桐顿了顿,反问:“关于闻太傅?”
安昌王点头,得意道:“是与闻端有关的事情。”
见谢桐沉默不言,他又主动出声:“那姓闻的贼子乱我大殷朝廷十余年,圣上现下还留着他在朝中的位置,简直是养虎为患,终有一日,会酿成大祸!”
“圣上若是想知道为什么,”安昌王席地而坐,不紧不慢道:“那就先答应皇兄一个条件……”
谢桐忽而很轻地笑了一声。
“朕凭什么要答应你?”他淡淡道。
安昌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不由得愣了一下,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谢桐道:
“朕如今坐拥天下江山,有简丞相和暗卫在,朝中有异心的派系也在逐步清理。”
谢桐的嗓音漫不经心:“闻太傅是朕的老师,与朕情谊深厚,自朕登基以来,帮助朕良多,从未有过任何不当之举。”
“这江山是朕的江山,闻太傅,也是朕的人。何来祸乱朝纲,养虎为患?”
“你三言两语就想扰乱朕的思绪,怕是有些狂妄自大了,皇兄。”
安昌王没料到他言辞如此清晰,竟像是一点动摇和猜忌也没有,不由得皱眉:“你……你与那姓闻的,当真情深义重?”
谢桐不答,反而道:“总归不似皇兄一般,狼心狗肺,人面兽心。”
“……”安昌王面色黑了下去,阴沉沉地说:“你若是知晓了本王手中关于闻端的把柄,看你还能强装出这副冷静的模样来吗!”
谢桐撩起长睫,乌眸中神色清冷如冰,看了看他:“谢岭,废话也讲够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谢岭是安昌王的名字,这二字许久未有人叫过,一时之间,安昌王竟然恍惚了一下。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咬牙道:
“要想知道,先将本王放出去!七日后派一个死囚顶了本王的斩刑,本王离宫后,保证此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谢桐似是有些意外,瞥了他一眼,奇怪地问:“你当朕是个蠢的么?”
“你好好的安昌王不做,要举那反旗,当日西南对决,你对朕可有半分兄弟情谊,可曾下手迟疑过?”
“你既想杀了朕,又为何始终心存幻想,觉得朕会对你留有一两分亲情,给你一条生路,叫你数年后还能卷土重来呢?”
安昌王死死盯着他,嗓音嘶哑:“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闻——”
“朕想知道。”
谢桐轻描淡写地打断了他的话,没等安昌王脸上露出喜悦之色,就说出了下一句:“但朕何必一定要在你这里知道。”
“你前些日子安安分分的,现今突然闹起来了,是得了他人指点吧。所谓闻端的‘把柄’,也是那人给你的?”
“既然如此,朕直接问他不好么?”
安昌王瞳孔一震,脸上又青又白,嘴唇抖了抖:“不……”
“你否认也没关系,”谢桐自始至终,神情波澜不惊:“朕今日来,本就不是想给你机会,不过是来确认一些事情罢了。”
“你口中闻太傅的事情,朕自会查明,不劳皇兄多费口舌了。”
安昌王牙关紧咬,挤出一句话:“你真就……这么信他?”
谢桐垂下眼,许久的安静后,才轻声道:“是,他如今是朕最为信任的人。”
安昌王盯着他,像是从谢桐秀丽的面容上瞧出来了点什么,先是一愣,而后蓦地发声大笑起来。
谢桐目光从他癫狂般的脸上扫过,不做停留地收回,抬步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