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罗太监言辞支吾:“似是在某次宫宴上见到了文夫人,慕其颜色……而后便邀了文夫人进宫,再封了妃……”
谢桐僵硬地坐在椅上,目光直直盯着罗太监的脸,好半天才轻声道:“你说什么?”
罗太监愁眉苦脸,见谢桐面色苍白的模样,忙上前去扶他:
“哎哟圣上,您好端端的,打听这些旧事做什么?这都二十多年过去了……”
结果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忽而听见一声清脆的裂响,再低头时,就看见谢桐竟生生将那木质的茶几一角拧得碎裂开来。
木屑溅落在地,在罗太监的惊呼声中,谢桐慢慢收回手,垂眸看了看,发现自己手指上都是被木屑刺扎的斑斑血迹。
十指连心,如此细碎的伤口,也牵扯得心脏一阵阵闷痛。
“圣上!圣上你这——”罗太监急得团团转,正要出殿去唤人,却被叫住了。
“把文妃的事情讲完。”谢桐道。
罗太监愣了一下,虽然依旧不知为何谢桐执着于此,但多年在宫中练就的敏锐感知,已让他察觉到不对劲。
于是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干净帕子,将谢桐的手简单包扎了一下,不再急着出去叫人,而是平复了心绪,继续说:
“文夫人封了妃后,颇得圣宠,但后宫的其他娘娘……时常针对于她,先皇为了避免后宫纷争,就让文妃娘娘迁居来了行宫。”
谢桐闭了闭眼,淡淡问:“究竟是怕后宫起纷争,还是因为罔顾人伦,要避人耳目?”
罗太监不敢接这话,但事实如何,几乎已摆在了明面上。
他斟酌了一下语句,又道:“文妃娘娘迁来行宫后,或许是心情郁郁……不久后便去了。”
谢桐:“怎么去的?”
罗太监低声说:“用了几根腰带……自缢于此殿中。”
谢桐在椅中坐了半晌,一动不动的,久到罗太监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才听得他开口问:
“许修撰呢?”
谢桐这几个字说得模糊,罗太监怔了怔,下意识道:“圣上,您说什么?”
“朕问,”谢桐轻吐出来一口气:“文夫人的夫君,许修撰,在她入宫后,是怎样的情况?”
罗太监的模样,显然是有些记不得了。
当年他在后宫中伺候,并未涉足过前朝,对于文妃尚有几分印象,但论起许修撰,就实在有几分印象恍惚了。
“奴才……”他费劲地想了想,才说:“记得文妃娘娘进宫后,许大人曾到御前求过几次,皆是无果,却惹怒了先皇。”
“后来……后来又似是在政事上出了什么差错,被剥夺官职,发配到北境寒苦之地去了。”
“最后许大人如何,奴才实在是不知,还请圣上恕罪。”
殿内安静了一瞬,谢桐终于缓缓出声:“……许修撰与文夫人,可有子嗣?”
明知罗太监可能根本不记得,但他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若是能得到否定的回答,是不是就证明——
“应是有的吧,”罗太监犹豫了一会儿,小心道:“奴才记得,文妃娘娘进宫时,已成婚多载,如果是平常人,应已育有子嗣。”
“就是奴才也不知道那小孩儿,是否跟着许大人去了北边,现在又还在不在边境,那地方可不好待啊……”
“他不在。”谢桐极轻地说道。
罗太监不明白他的意思:“圣上?”
谢桐又坐了很久,才一手撑着桌沿,动作迟缓地站起身来。
罗太监见他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忙上前搀扶。
“圣上,奴才差人去请御医过来,替您包扎下手。”他扶着谢桐往殿外走,一边念叨:“您这伤看着不深,但木刺要是不及时挑出来,可疼了……”
罗太监刚与谢桐走出殿外,眼前突然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身影。
定睛一看,竟是御书房伺候雪球儿的刘小公公。
刘小公公跑得满头大汗,半身衣袍都湿透了,也没抱着雪球儿,而是一张脸憋得通红,一见谢桐与罗太监,就张口大喊:
“圣上,师傅,不好了,宫里出、出事了!”
*
谢桐与罗太监回到宫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刘小公公一路跟在他们身边,絮絮地念叨着这个短暂的下午发生的事情。
“圣上您离开后,刑部大牢里关押的那位王爷又发起了疯!”刘小公公说:“听说他一头撞在了墙上,引来了狱卒,将他抢出来治伤。”
安昌王虽然已定罪,但处刑之期未到,刑部的人万不敢让他这个时候出了差错,给刑部招来祸事。
因此满面都是血的安昌王便被抬到了大牢外边的一处小殿内看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