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那个孩子不是寻常人。他的手是一对青色瓷器,唯有虎口结着粗糙的厚茧,和古鸿意一样,是常年用剑的痕迹。
芍药映照着雨色,被揉在跛子刘怀里,跛子刘伸出苍老的手掸走雨珠,稀疏的眉毛深深拧起。
来不及了。
夜很静,只有雨声。跛子刘大盗的听力,分明听见雨意深处,响起几声清脆宛转的啼叫,银铃一样瑟瑟荡出。
一只小巧的黄雀,啾啁着落在满怀青玉芍药的花蕊之中,黄雀探头,鸟喙颇有灵气地啄一下跛子刘枯木一样的手指。
千红一窟传讯的黄雀!
有些感激地拥紧满怀重瓣芍药,跛子刘稀疏的眉毛骤然挑起,眼中是急迫万分的焦灼,他一对粗而老的手颤颤巍巍团起黄雀,
“告诉古鸿意,速速去酒楼,救人!”
黄雀啾啾,便如一道利箭,划破雾霭雨气,冲进无边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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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行玉视角
酒楼喧嚣,楼顶春风吹。
白行玉斜倚在窗边,楼下是鱼龙游走的行人。
面前是酒。可是他讨厌酒。
天色渐渐黯然,细雨从窗边飘进,落在酒杯里,砸起一圈细小的涟漪。www.cancansj.me
他并不伸手合上窗子,任凭细雨落在发梢和眼睫,雨水溅入,眼眶稍酸起来,但他毫不在乎。
风是熏熏的暮春的暖风,雨也不冷 ,一点银针的温热,扎在青色的皮肤上。
酒楼里众声喧哗,此起彼伏,声音随雨水涨的湿热。
而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如一尊雕刻,稍稍蹙眉。
跛子刘师叔,为何还不回来。
台上有人说书,台下群群围坐,纷纷叫好,似乎讲的是什么江湖传闻,武侠故事。
白行玉并未分心去听。江湖之中,他并没有熟识的朋友。他是一个孤独的人。孤独的人,才能使出绝世的剑。
他只是无聊地抄起酒杯,转动手腕晃了晃,映出的自己的脸,便被揉碎了。
忽而,说书人一拍大腿,目光炯炯,声调醇厚铿锵:
“这厢便说道,那无恶不作的大盗——衰兰送客手!”
白行玉抬眼。手腕不自觉停滞于空,酒面因此复于平稳,把一双清冽的眼睛照的明白。
“此衰兰送客手,风流盖世。”
“他多情,又很无情!他常年流连烟花地,却只赢得薄幸名。”
细雨缭绕氤氲,说书人的声音从朦胧的远处,和一片叫好与喧哗流淌而来。
酒杯被捏的极重,指尖因此泛白,酒面是一轮月,摇曳着揉碎,映出来一双被揉碎了的眼睛,几分冷冽伤神。
在另一个雾霭沉沉的雨夜,追兵的剑银亮如鱼肚,“青楼本是薄情地,他自然风流盖世,对你,几分真情。”
酒楼声声喧哗,声声入耳,他静静捏着酒杯,雨丝飞溅,酒面揉碎,复圆,再圆时,映出的,分明是衰兰送客手一身华服,一头繁花,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的样子。
伏在桌面上,脸颊贴着冰凉的石头却更燥热了些,醉色酡红从眼睫一路涨到脖颈,他推开那个酒杯,酒杯滚落,叮咚清冽作响,这时候,他才发现,他已喝了很多酒。
学着古鸿意快意的样子。
“为什么,是在明月楼遇到衰兰。”他自言自语地喃喃,贴着石桌,雨气无声地迫近。
如果不是如今的自己。衰兰,你会如何对我……
酒水撒落在石桌上,春雨飞溅,也起些细小涟漪。
薄薄的一摊酒面,底下是同样明净的石桌,可以映出来酒楼四座高朋,一川喧哗。
直到,酒面映出来一个他此生永远不会忘记的面孔。
一个佝偻而面有青印的人,在向小二讨要酒喝。
因为痛,所以自然的去遗忘,几乎忘干净的一段记忆,血痂猝然揭开。他不顾醉气,几乎拍案坐直,双手习惯性地抓握,手中已无锦水将双泪了。
牙关紧紧咬着。睫毛淋着雨,不可置信地打颤。
那是把他卖进明月楼的人!
气息骤然紊乱,心跳的极快,眼中升起决绝的恨意。
追!
佝偻青印男子立刻感知到了那份醉气交加的杀意,转瞬,仓皇逃窜。
“别推搡!”“怎么回事……”
他不管不顾地拨开人群喧哗,拼了命的追去,也许是因为酒,也许是因为恨。
他知道,那个人没有武功!如今的自己,也能杀了他。若不是当年,自己挨了师尊一剑、残月的酌骨引……
他不会进了明月楼,也不会这般落魄地与衰兰重逢。
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