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玉看不懂他又在干什么,只叹一口气。却看清,月光下他的耳垂又红起来。
十指相扣的手,指节发力夹了一下,关节打着圈揉搓古鸿意的手指,故意让他痛。
表达一点小小的疑惑,以及一点小小的不满。
古鸿意却使了劲拿指腹摩挲他的手背,报复回去似的。
古鸿意两指是没有指纹的,平滑地像玉石。他刚刚捻走自己发梢的火花,用的便是这两指。
其余三指,都结了厚而硬的粗茧。是常年发暗器的痕迹。
就像虎口的剑痕老茧一样,他们俩都是被冷兵器磨制而成的人,有兵器的手感、形状、风骨。
古鸿意几乎是无意识地拿指腹捻着对方手背的青筋,沿着青色皮肤下暗流涌动的脉络一遍遍揉搓和挤压。
古鸿意很快在心中绘出一张图来,骨骼的走向,指节的分布,定了点,搭了框架,再填充血肉、筋络。
古鸿意判断清楚,这只手恰好适合用花剑。正手反手倒是没什么差别。但白行玉驾驭不了重型宽剑。
会撑得有些痛。
他应该自幼就用的是锦水将双泪这样的细型水剑。
喔。也不是完全用不了重型剑。如果从小便主攻宽剑,手部骨骼的发育肯定与如今不同。
想到此处,古鸿意垂眸,纯纯粹粹的傲气又涌上眼眸。
他在剑门,名门正派,剑的选择与训练都恪守成规,因此自然适宜。
但自己没得选啊。自己就是硬生生把宽剑练出来的。天下只有一把霜寒十四州,神赐之物般出现在袖玲珑师兄的手中,再郑重地双手交递给自己。
但这样的自己,还是站在他身边了。不比他差。
今夜实在快活,有幸和白大侠一起火烧明月楼。还得到吻他的剑的……奖励。
现在回味雨巷里的剑吻,心脏还是那样强烈的跳动着。这便是作了英雄的感觉吧。
古鸿意眼睫稍落,又分神看一眼那只被自己把玩许久的手,只见青色的皮肤赫然被自己的老茧磨红了。
古鸿意长眉一抬,眼睫又晃了下,有点失神。
不知为何,明明把这只手的骨骼与筋脉想得如此清楚,自己心中却还是蒙着一层水雾。
又是火海中那种堵塞的心情……
想捏碎这只青色的瓷器的手。或是迫着它抓握着什么颤抖。
正晃神,手背忽然被对方狠狠掐了一下。古鸿意“嘶”一声,这才发现:
寂寥无人的街巷间,他就这么站定,玩了很久白行玉的手,一步路都没走了。
白行玉冷笑一声,便将手指从他大手的禁锢里抽走,不明白此人又在拎不清什么。
蹙眉盯他一眼,却意外对上那双黧黑的眼睛,怔怔地盯着自己,眼神烫得要把人一口吞咽去。
平日严肃的眉宇像山川一样徐徐展开啊。
可他茫然地摇摇头,便松开自己的手,不做挽留。也一句话没有再说。
忽然,一只小巧的黄雀啾啾鸣着,划破两人之间尴尬的寂静。
古鸿意回过神来,便伸手托住黄雀。是千红一窟的传讯黄雀。
“老板娘又有何指示。”古鸿意喃喃。
黄雀见了古鸿意,一改乖巧玲珑的姿态,忽然狂暴而蹦起,直奔古鸿意的额头而来。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黄雀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珠连炮似的狠啄古鸿意的额头。
“喂……”?
等等。美人尖都要被啄平了……喂……
白行玉茫然地上前帮忙,两手一合便将黄雀团住。黄雀到自己手里倒立马乖顺了。
白行玉盯一眼捂着额头的古鸿意,对方揉揉额头,满脸疑惑,“……它怎么只啄我。”
古鸿意语气竟有点委屈。
白行玉拉走古鸿意扶额的手,检查了一下,轻舒一口气。嗯。美人尖还在的。没啄秃。
古鸿意点一点黄雀,严肃要求道,“你也去啄他,一视同仁。”话音刚落,古鸿意便盯着自己舒舒畅畅笑起来。
他愣愣。听见古鸿意指挥黄雀攻击自己,想蹙眉,又舒开。对着那双酒窝他怎么也皱不起眉头。
真是的。此人的生命里怎么有这么多笑。师父有没有给他算出来,他是带笑的命?
叹一口气,他竟也挽起些笑意。
指尖一松,黄雀便再度跃出,停在古鸿意指尖,古鸿意下意识一闪,黄雀却并未再次攻讦他,而是鸣啾着发出千红一窟的旨意。
得了消息,古鸿意挑眉,有些愣神,慢慢传达道,
“老板娘说,让我们去一个地方,取跛子刘师叔赠你的聘礼。”
“还有老板娘给我们准备的……新婚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