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明日他要和白行玉成亲了。还有洞房。
他只是受了一道山河一剑的剑气,这次,没有被贯穿三个血洞,只不过堪堪擦过眼睫,斩落几根纤长睫毛。
“是怪我。”腰腹环上一片冰凉,一对瓷质的手锁住他。
白行玉从背后抱他。
那是天下第一大盗最骄傲的目力,夜明珠一样的一双漂亮眼睛。
怎么可以这样折去。
怎么会不委屈。
“不怪你。再说,我凭听力照样走得好路,照样能劫你走……”
古鸿意甚至还在轻笑,没多大在乎的样子。
“古鸿意,我带你私奔。”
白行玉的声音稳定有力地随风雪砸到脊背上,很沉,很痛。比任何绝世的武功,轻锐的剑气都痛。
古鸿意喉咙哽咽一刹,张张嘴,没说出来话,只迎入一腔寒气与雪粒,他深深闭上通红而浑浊的眼睛,把雪气尽数吞下。
睫羽泌出生理性的泪。
他抬手揉眼,却越揉越痛,再揉也看不见面前人青色的面颊和琥珀眼睛,他紧紧咬着嘴唇,只是吞咽,把铁锈血腥气、风雪寒气、鼻腔的酸涩一同咽下。
白行玉一把夺过他徒劳揉眼的大手,拽他逆着风雪飞奔而去。古鸿意心乱如麻,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何方,只是听着他哈出错乱的呼吸声,听着他发丝飞在雪风中的簌簌声,听着他踏着积雪的吱呀声……
失去视力后,他麻木地跑着、跑着,了不知南北,了不知时间。
他听见被他们甩在身后的兵铁声响,重新涌入身侧。
他听见“叛徒”“抓住他们”“杀了他们”。
“白行玉,你要做什么……”
他盲便盲了,但好不容易劫走的白行玉,决不许他再以身入险,决不许他再受半点伤害。
他听见一道疾风般的剑出鞘声,然后是白行玉一声隐忍的嘶痛。
他听见锦水将双泪的清音幽幽响起。
叮。叮——
这一切发生时,白行玉没有松开他的手。
他听不见自己如雷的心跳。只听见风啸,雪重,白行玉咬牙抵挡,忍痛的呜咽,闷哼着缓声,最终,他听见一道尖锐的马嘶。
“古鸿意,上马!”
他凭着马嘶,立刻确认了马的方位,一个侧身躲过了一道刀戢袭击,便撑手翻身上马。
白行玉亦利落翻身上马,把他压在怀中,便夺过缰绳策马而起。
风啸马鸣,水亮的鬃毛快快抖落积雪,白马便如一支羽箭,射入雪色尽头。
“我去取回了我的白马。走,我带你私奔。”
白行玉抬手敲敲他的肩膀,“躬身。”
古鸿意比他宽阔一些,要缩在怀里,方不妨碍白行玉策马。
白行玉侧过脸,对着失焦的夜明珠道,“去何方?”
古鸿意楞了楞,循着他快意的声音,不忍侧头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回老巢。尘山战局已平,暂时安全。且老巢供给充足,地势易守难攻。”
“好。”
他们策马飞去,迎着凛冽的雪风,脸颊吹得通红。
白行玉双手持缰,指节冻得脆而皲裂,眼睛却坚定有神,星星一般。
他没有衰兰送客手那样大成的轻功,但他有最快的白马,也能带衰兰逃去天涯海角、万水千山。
“后半生,也许日日如此逃亡。你嫁不嫁?”古鸿意曾这样问他。
迎着疾风重雪,白行玉轻笑道,
“往昔,我不曾逃亡。但我会学。古鸿意,你既然是行家,你教我。”
古鸿意粗粗应“好”。
两人一马,轻快走于纷乱的兵戈、复杂的街巷、重重的雪色,踏出一串马蹄痕迹。
“出了汴京?”
“正是。”
“进了京畿。”
“正是。”
路迢迢,雪重重。
山外山,山外山。
白行玉哈出一口白烟,抬眼望远景碎琼乱玉,垂眸看古鸿意,心中笑道,“我的马,不比你的轻功慢。”
路远,人困。白行玉本就杀平尘山,又杀皓月、闯火海,今夜惊魂动魄,此时带着伤与困倦,呼吸越来越弱。
他快撑不住了,头脑好沉。路好远……
紧紧盯着无边的雪色,目光酸涩融成天地不分的白。今夜过半,山色尽头靛蓝渐渐浅了。
……不行,不能昏沉,清醒。
古鸿意倚在他的肩窝,眉宇郑重看他。明明失了视力,那神情却格外古朴肃穆。
“听夜奔么。”突兀的发问。
不待他回答,古鸿意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