辱骂又从记忆里翻出来,何光尘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痛苦地把身体蜷缩得更紧,好像恨不得自己现在是一只蜗牛,能够蜷缩着躲回自己的壳里。
可蜗牛那么脆弱,人类轻而易举地就能将他的壳粉碎。
迟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但他上的课里有说过。
脱敏的过程就是在刺激中重塑新生。
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利用这个时机去给何光尘塑造新的观念。
“何光尘。”
迟星喊他,又告诉他:“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都没有伤害过我,所以我没有必要怕你,不是吗?”
他想告诉何光尘,如果不想被人害怕的话,就不要跟人动手,要学会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何光尘就像是溺水的人,又被迟星捞起来了一点。
他得以喘息,在混沌间应了声。
甚至在得知了不会被迟星害怕的办法时,他还会拼了命地抓住。
“我不会……”
何光尘用沙哑的嗓音呢喃:“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他怎么舍得。
迟星微微弯眼,没再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而是说:“地上凉,你能起来吗?”
何光尘几乎是本能地点头:“嗯。”
于是何光尘强撑着,带着很明显的轻颤慢慢从地上支棱了起来。
迟星没有给他太多关注的眼神,从何光尘的态度和话中,他更加确定了,何光尘想要被当作正常人看,而不是一个疯子、精神病。
何光尘重新坐回自己的迟人沙发上,柔软的感觉让他又稍微清醒了一点,尤其是他在看到迟星去把被他折断了的铅笔和掉在地上的画板时。
何光尘感到深深的懊恼。
他低下了头,像是做错事了的小孩一样,甚至开始无比痛恨自己:“……对不起。”
这话何光尘都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不仅有几分切齿,还带着几分委屈。
他不是为自己感到委屈,而是因为自己控制不好情绪,感到难过。
迟星稍顿,节俭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地把折断了的笔照样收进了笔盒,他微偏头,有几分奇怪:“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对他,何光尘一直是有问必答:“我…吓到你了。”
迟星实话实说:“是有一点点吧,但还好。”
他认真地看向何光尘:“我更加担心你。”
何光尘在他这两句话中,身体绷紧,又落下,但又还是绷了起来。
迟星……担心他。
意识到这点,何光尘的很难掩住自己的开心,他的嘴角也扬起了那个有点僵硬的笑。
因为精神病,何光尘很难像正常人那样思考,他的注意力是散的,只能关注到一点,在关注到这一点后,他就注意不到别的了。
而从迟星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而不是他的梦里、画里时,何光尘能够注意到的就只有迟星了。
满心满眼都是迟星如何。
迟星跟他说话了、迟星冲他笑了、迟星在关心他、迟星喊他名字了、迟星跟他开玩笑了……
甚至因为注意力无法集中,记忆也是片段式的,所以这样的状态不仅仅是每天都会重置,有时候一小时后,他就会因为迟星喊他名字了感到惊喜。
他就像是一个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专注于一项“工作”。
“我……”
何光尘慢慢道:“没事。”
他的情绪轻松了起来,面上的凝重阴云也就消退了。
迟星示意了一下他的伤口:“家里有医药箱吗?”
何光尘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迟星这句话……听着好像是在问他们的家。
他认真地思索了许久,没想起来到底有没有,但因为他不喜欢药味,他的脑海自动把药味和不好的事挂钩了,他不想让迟星遇上不好的事,所以他说:“没有。”
不是“没有吧”,而是“没有”。
迟星说好吧,何光尘又有点艰难地咬字:“不疼,小伤。”
迟星看了看他。
确实都是皮外伤,何光尘手上的血也已经凝固开始结痂,如果是迟星自己,他肯定也不会做什么处理的。
但问题是何光尘比他“宝贝”。
这可是给他一天三千的老板的独子!
所以迟星想了想:“我跟阿姨说一下你受伤了,可以吗?”
何光尘先本能地点了头,随后他才意识到什么似的,开口:“你,要记得跟她说…是我自己……”
他说到后面有点急,迟星这一次没有温和地说可以慢慢说没关系,而是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何光尘,你急什么?我连手机都还没掏出来呢。”
何光尘怔忪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