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她歪着脑袋,倒也没恼,他虽神色如常,但她料见他噎得慌,递了一杯茶水过去。
他怕她再次使出强喂的招,连忙接过囫囵吞下,也没注意那茶杯上还留着胭脂印。
却见她捧着脑袋思索的样子,只怕还不知道自己何处无礼了。
崔鸿雪颔首道:“我只是个下人,不配吃你的东西,以后不要给我这些了。”
“你说的以礼相待是这个意思?”
他退后一步,拱手高举,自上而下向她行了个长揖:“正是此意,陶府乃大族,主仆不分,成何体统。”
陶采薇似懂非懂,却皱着眉,这崔波向来不服她管教,怎么突然行这么大礼,这身板儿、这姿态,啧啧。
她将他一把拉起来,心底暗喜:“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了。”
崔鸿雪起身,负手而立。
他不常对人行长揖,高举头顶、自上而下的礼,自是万分表示敬重的,但京城里权贵圈子里有条众人皆知的规矩,若是对同辈行长揖,表示倨傲。
换句话说就是——他看不上她。
等小夏过来的时候,陶采薇也照常给她喂了几块豆沙糕,小夏一边吃着,一边把今日的事情汇报了一通。
如今由她在一头钓着,杨知府倒也没再搞事。
铺子里的利润逐渐恢复了正常。
陶采薇捕捉到崔波眼里的一抹异色,拉着小夏坐在身边。
小夏连道不敢。
“我一心想着把陶家扶持上去,咱们家要是能搬到京城去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是小夏、安青、崔波,”她拉过三人的手,崔鸿雪浑身别扭,却听她继续说道:“你们永远是陶府的一份子,就算陶府有天成了京里的权贵大族,我也不许有谁因着那些豪门规矩来拘着你们。”
安青和小夏听得热泪盈眶,崔鸿雪一脸默然,差点就绷不住了。
她这是在点他呢。
她又拉起他的手,柔声说道:“所以你以后再也别说那些配不配之类的话了。”
他彻底绷不住了。
难不成以后她再往他嘴里塞东西,他还只能感恩戴德受着不成?
他动了动嘴,正想说些什么,忽又看到他用的茶杯上还留着桃红色的唇印,抬头一看,不是她嘴上涂的还能是什么?
一时之间他竟又说不出话来了,梗梗塞塞,到底没说出来一句话。
曾经能辩过一众士大夫的崔鸿雪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被哽得话也说不出来。
陶金银跟全御史说完话,欢欢喜喜地又跑到鸠无院里来。
“妹儿,你知道全大人在京城的事吗?”
陶采薇见他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知他是故意在卖关子。
“别废话,今天你打听到了些什么?快说。”
陶金银忽又想到了什么,开始支支吾吾的,看着妹妹的脸色。
见他忽然不敢开口,陶采薇心里急了,拧眉说道:“搞什么!卖关子的人最可恶了。”
陶金银斟酌着说道:“妹妹,你不知道京城里的事,全御史是辞赋大家全夷的儿子,年纪轻轻就被皇帝拔擢,随侍左右,乃是京城炙手可热的一位。”
“哦,然后呢?”光是看全御史那气场她就能猜出一二了。
陶金银转接着用怜悯的目光看她:“妹妹,你别忘了,辞赋大家全夷是谁?”
是啊,辞赋大家全夷,她想起来了。
听这兄妹二人忽然谈及自己的老师,崔鸿雪难免垂下头。
陶金银忽然夸张起来,吓了陶采薇一跳:“全夷就是你最仰慕的那位……崔鸿雪公子的老师!”
乍一提起崔鸿雪的名字,陶采薇也不由一喜。
“妹妹,没想到吧,你跟全御史竟还有这层缘分。”
崔鸿雪亲眼看见她眼里突然亮起光芒,又逐渐熄灭下去。
他曾经是自己遥望的存在,如今自己竟也能跟他建立起另外一丝联系来,可惜斯人已去,她仰慕他十载,一直在努力往那个方向奔去。
她抬眸看向太阳落山的地方,那是京城的方向。
崔鸿雪面色裂得不能再裂了,想说几句损话出来,一得知她竟仰慕着自己,倒还说不出这话来。
陶采薇却看他负手而立,神哉哉的模样。
便说道:“崔波,说起来你跟鸿雪公子还是一个姓呢,不过同人不同命,你去把院子里的落叶扫了。”
陶金银挥了挥手,表示让她别管崔波,又拉着她絮絮叨叨说起全御史与崔鸿雪的事情。
“你若是想了解崔鸿雪的事情,可以去找全御史打听,他们二人曾经是至交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