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眼观着,看他如何侍奉御史,如何低眉顺眼、弯腰拱手。
看得自己上了火,那用猴子偷来的果子酿的酒一杯一杯下了肚。
“安青,你去为全大人奉茶。”
崔鸿雪站回到她身后时,神色不明。
她没再吩咐他做任何事,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酒酣耳热,宾客尽欢,杯盘狼藉,一片和谐。
对于身旁侍候之人变了一事,全修杰全然未觉。
都是下人而已。
在适当的时候,他起身拱了拱手:“明日还有要务在身,今日便到此为止,多谢款待,我先走一步。”
自是没人敢留他,陶采薇虽酒一杯一杯的喝着,今日一场席下来,她却把全御史爱吃什么菜、爱饮什么酒、爱看什么戏,记了个清清楚楚。
在下一任知府到任之前,全御史就是她要讨好的人。
回到鸠无院,她捏着刚到手的字画,内心激荡不已。
讨好全御史的方式里,她唯独不会用崔鸿雪的话题。
她抱着字画,坐在梳妆镜前,她看得见,崔波在她身后。
他表情复杂,想不通她怎么会认识自己,还说他是她的未婚夫。
现在已经回到自己院子里了,没有旁人在场,她还抱着那些字画做甚,难不成是真喜欢?
他哼笑一声,怕是明日就要拿到当铺去当了,不,以她的性子,再怎么也要等全修杰走了才会拿去当。
她透过镜子盯了他良久,呼吸打在镜子上,晕了一片,她的面容模糊在里面,唯眉眼红唇尤见。
最后,她拍了几两银子在桌上:“今日你侍候全御史辛苦,这是给你的工钱。”
崔鸿雪:……你用那种眼神看了我半天,就为了这?
陶采薇不欲多言,挥了挥手让他走,崔鸿雪也不扭捏,什么人干什么事,当男仆拿赏银,这是正经收入。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他那双手奉茶的画面。
崔鸿雪把银子归拢起来,用匣子装着,这些都是他靠自己双手挣来的,比以往任何富贵金银都来得干净,他便就如此干干净净的活着。
睡前躺在床上,闭上眼却怎么也想不通,那小姑娘,与自己何来的婚约,怕是就在全修杰面前胡说八道套近乎。
第二日一早,陶采薇晕晕乎乎的怎么也醒不来,安青一探竟是发热的症状,着急忙慌请了大夫前来诊治,大夫却拱手道:“二小姐这是见喜了,不是什么别的病,这病虽显,却早晚要得,二小姐年近十四了才出痘,倒是好事。”
付秀兰赶来时,拉着大夫忙问:“倒好在哪儿?”
大夫道:“寻常小儿不懂事,抠破留疤的不在少数,二小姐身强体健,又已是知事的年纪,还怕此事过不去吗?”
道理虽是如此,付秀兰和安青守着被窝里的小姑娘,仍是心疼得不行。
崔鸿雪一早上起来没见着她人,又见她院子里来来往往了好些人,便上前去探。
得知那小姑娘竟是出了痘疹,他摇头嗤笑:“果真是个小孩儿,连痘疹都没出过,装大人也装不像。”
不免还要探听几次,里头情况如何。
此病虽常见,却仍凶险。
得知里头一切顺利,他在鸠无院前几番徘徊,终是离去。
府里一时间没了主事的人,陶富贵只得赶紧顶上来。
很多他不清楚的这段时间生意上的事情,难免找小夏来问,现在小夏手里头做事的又是崔鸿雪,崔鸿雪这便被叫到正堂里去回话了。
几番下来,陶富贵对他连连称叹:“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崔波腼腆一笑,一般一般,勉强在京城当得第一。
转眼已过七日,正常来说,该到康复的时候了。
全修杰自是听说了陶采薇出痘的事,聊送了些礼过去,少不得要探望一番。
崔鸿雪也被安青带过来,远远看了躺在床上的那人一眼,那双聪颖的眼睛黯然无神,那只顽皮的嘴角也淡然无味,倒让他挺不习惯,少不得心里哼笑两句:现在总算有点女孩子样儿。
见她精神好歹恢复了些,全修杰斟酌着开口道:“前些天好不容易有了杨知府的线索,你猜怎么着,竟查到你们家那东街的宅子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