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鸿雪闻言一怔,不愿再开口说话了,只要她别咧着一张镶着大金牙的嘴来他面前晃就行。
那个穿着金丝绣线披风的红衣少女,倒是一直在他面前乱窜。
她头上簪的金钗盖过了半个发髻,张扬夺目。
忽然想到一个话题,他便问了出来:“若是崔鸿雪站在你面前,你会镶一个金牙来见他吗?”
对面却连他想象中的犹豫也没有,果断摇头道:“那必然不会啊,鸿雪公子何等神仙人物,冰清玉润的一个人儿,黄金这等浊物,恐会脏了他的眼。”
又听她掰着手指细数道:“不光如此,若他能站在我面前,我的脸上不会覆上任何脂粉,定要素素静静的,我的头上也不会簪这华丽丽的金钗,我会用同衣裳一样颜色的丝带束发,最多再簪上几朵海棠,我的衣裙要青绿色的,就像你身上这件一样,不用过多繁复装饰,布料底下自有暗纹若隐若现……”
听到她的描述,崔鸿雪一僵,若她真的这般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讨厌她,他所认识的她刁蛮、跋扈、狡猾又不守礼法,审美品位更是一言难尽。
他声音梗塞僵硬地问道:“为什么?”
她现在的唇上正覆着红艳艳的口脂,娇艳夺目,头上珠翠辉辉,映得面庞若春晓之花。
知她容貌不俗,却偏是他决计不会欣赏的一类人。
他眼里的她此时睛若秋波,嗔视而有情,她朝他无奈摇了摇头:“跟你说了你也未必懂得,我那一套都是照着他喜欢的模子刻的,幸好你不是他,不然我说出来了还有什么意思,定要让他觉得我本来就是那样一个人才好呢。”
她说完,便看向崔波,他的脸色不太好,却不知是为何。
她叹了声气道:“我知道自己粗鄙不堪,品性也不好,好在现在连掩饰也不必掩饰了,他此生都不可能再站在我面前。”
他从未对人说过自己的喜好,也从未在诗作画作中表达过,为何她知道他喜欢的模子。
不,准确说,他自己也没有设一套自己喜欢的模子,但若是像她说的那样,他……好像还有点喜欢。
崔波喃喃道:“你好像从未掩饰过自己粗鄙不堪、品性不好的一面。”
陶采薇笑了起来:“我为何要掩饰?这就是我啊。”
粥棚前的队伍越来越长,来的人越来越多。
陶采薇皱了皱眉:“糟了,东西备得不够了,往年没有这么多人啊?”
小夏打听完消息过来说道:“邻县的难民也跑过来了,一听说咱们这儿要摆七天,天天发大肉包子吃,那些人打算直接在城外住下呢。”
“好端端的,邻县的人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往年也从未出现过这等状况,每个县都有各自的管理措施,像这样突然一群人涌到铅兴县来的情况,是不被允许的。
小夏沉思了一番,结合起这段时间的风声,试探着说道:“许是杨知府失踪一事带出来的余韵。”
又听崔波道:“河首府如今群龙无首,恐怕各县出纰漏的多,怕的是有人趁此生事。”
小夏道:“小姐,看来城外不安全了,咱们要不先撤吧。”
陶采薇摇头道:“不可,咱们陶家身为河首府首富,没有只照拂本县人的道理,只要是省内的百姓,都应该照拂,便多拨些银子过来,明日加大供应量,把棚子再往出摆十里地。”
小夏应是。
崔鸿雪站到她身侧:“我劝你还是先撤回去,留下人在此处操办就行了。”
今日的供应本就不足,本来是随便一个人想拿几个的,铅兴县贫困百姓不多,大多都生活富裕,只有少数人缺这几口吃的,便随便他们想吃几个了,现在陶采薇却不得不下令,一人只能领一个。
外县的人自然没什么意见,本县早已习惯多领的人却不干了。
“大家今天先遵守一下规则,明日我会多提供的。”
本也是做好事来的,又不欠他们的。
底下却还是闹起来了。
其中一个大妈哭嚎得最为大声。
“你这个黑心丫头,贪了我们的肉,克扣我们的粮食,你不得好死!”
小夏连忙捂住陶采薇的耳朵,让她不要听到那些污言秽语,脏了耳朵。
陶采薇拂开小夏的手,揣在紫貂袖笼里,踱步到那大妈面前,这位大妈好生眼熟,不光她认得,崔波也认得。
小夏便道:“小姐,此人正是家里头卖蘑菇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