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贵妃心心念念的继后之位,可就不见得有多稳当。
“若皇后好好活着,世人眼中便只有她这个常家嫡女,哪还有你这庶女的份儿?”
深知迟则生变的道理,岑贵妃倨傲地挑唆道:
“想必你也不会甘心一直做个陪衬。www.caizi.me”
常家姐妹缘何反目成仇,想来左不过是些内宅阴私,岑贵妃可没兴致断案。
她只需知道,常清念定也是巴不得送皇后上路就够了。
“说到底臣女和皇后都姓常,陪不陪衬的,不过是关起门来的自家之事。倒是贵妃娘娘,应当不愿再郁郁久居人下罢?”
常清念也不松口,只抬眼瞧向岑贵妃,笑眸漾光,同她无声博弈。
彼此心思虽都昭然若揭,但此刻谁先张口寻援,谁便落了下乘。
青皇观十载光阴,常清念尚且都能隐忍过来。说到底,岑贵妃才是更等不及的那个。
“你想做什么,本宫都助你便是。”
岑贵妃咽不下这口恶气,又找补道:
“只是你也得堪用。”
常清念微哂,从善如流地应道:
“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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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帝辇照旧往凤仪宫而去。
宫道上,十六名蓝衣内侍抬着朱漆步辇稳稳经过。御前总管崔福走在前头拊掌,提醒众人回避圣驾。
留意到尽头处一道芙蓉玄冠、素采云帔的身影,周玹微眯双眼,未曾多想便虚并起双指,慵慢轻抬,命崔福停轿。
步下轿辇时,金晖流动染就衣摆,映得襟前银织团龙熠熠生辉。
周玹负手而立,好似闲闲地打量着远处翘角飞檐,实则是刻意在原地等了会儿常清念。
常清念远远瞧见皇帝,平静得近乎死寂的眸子里,登时如溶溶春水般活泛起来。
天边玉轮尚未现出真貌,常清念眼中,却已暗自浸着一弯孤清高悬的上弦月。
常清念原本不疾不徐的步伐,也不自觉加快了几分,羽纱裙袂悄然翩跹。
来到周玹面前,常清念蹲身行礼道:
“臣女拜见陛下。”
左右宫道上皆已肃清,周玹听凭当下心意,略微俯身,亲手扶起常清念。
修长手指不轻不重地托在女子腕间,隔着层薄薄衣料,隐约透来的温热令人刹那失神,微微恍惚。
“下回慢慢走过来便是,不必着急。”
周玹信手替常清念将飘拂在身前的冠纱捋顺,虽刻意收敛着,温淡声音中仍透着几分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常清念呼吸滞缓,错开眼,偶然瞥见朱红墙根儿底下,仿佛溅着几枚雪点子。
定睛瞧去,原是一阵东风拂落几瓣微薄栀子,从蛛丝网穿结的缝隙间坠落,沾染了数仞尊崇宫墙。
想来是这韶光淑气,委实温柔醉人,常清念双眸中陡然含起盈盈粉泪,颤声剖白道:
“自别后遐思遥念,再相见骤难自持,望您莫怪。”
不等周玹探手去替她拭泪,常清念已然稳住心绪,终是珍珠未垂,只化作眼底潮润。
周玹手指微微一僵,旋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颔首略作安抚。
见常清念跟过来,周玹缓步同她朝凤仪宫走去,似是怕惊着女子,语气愈发温柔:
“适才去哪儿了?”
常清念偷偷抬眸看着周玹侧脸,轻声回答:
“回陛下的话,臣女去贵妃宫里送了经书。”
周玹知道岑贵妃向来对这些无甚兴趣,多半是在故意折腾常清念,不由侧身关切道:
“她刁难你了?”
常清念依旧是那副温婉柔顺的模样,轻声细语道:
“劳烦陛下挂怀,贵妃娘娘并不曾为难臣女。只是贵妃近来夜不安枕,便想托臣女抄写几卷经书祈福。”
周玹“嗯”了一声,面上虽不置可否,心底却暗叹他都问到了这份儿上,常清念竟也不跟他告状,温良得教人生怜。
常清念被周玹看得有些不自在,却强忍着没有躲闪,只默默掩去眼底惶然欣幸中隐杂的精明算计。
周玹忽然沉默下来,常清念便也不多言,只跟随在周玹身后,始终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二人离得不远不近,就连女子身上飘散的玉髓香都极有分寸,只若有似无地静谧浮动。
平静潮海下,却有野火燎原。
来到宫门转角,周玹忽然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常清念,低语道: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疏。”
常清念微微后退,隐在角落中抬起头,心跳骤然加快。
周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仿佛能将她整个人吸进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