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如何得知……”
凝睇着皇后陡然惊恐的眼,常清念玩味地细细品摩,拖着长腔,不答反问道:
“午夜梦回,你们可也会胆战心惊,惶觉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啊?”
见皇后颤抖着嘴唇,似乎想要张口辩解,常清念立马恶狠狠地打断:
“那年你都快九岁了,难道还不经事吗?”
猩红漫上眼底,常清念压着嗓子,咄咄逼问道:
“为何不解释那块桃酥是你偷拿的?眼睁睁看着我娘被折磨致死,你就不觉得愧疚吗?”
那年隆冬,娘亲为她备下一碟桃酥,却被常清婉悄悄拿走。
哪知常清婉吃下后,很快便喘症发作。常夫人心疼女儿,不分青红皂白便将兰姨娘绑去正院,不顾她有孕在身,命人狠狠杖打。
年仅六岁的常清念躲在门后,亲眼看着娘亲在自己面前死去,却什么都做不了。
没过多久,赵嬷嬷推门进来,常清念强忍着浑身恶寒,闭眼装睡才逃过一劫。
待人走后,她躲在被子里彻夜颤抖,却连一颗眼泪都不敢掉。
生怕被常郑氏发觉,她其实知道娘亲死去的真相。
痛苦的“嗬嗬”声仿佛与十二年前重叠,常清念从回忆中艰难抽离,重新将目光落回皇后身上,恨声道:
“纵恶即为恶,怯懦亦是过。”
常清念眼神里透着狠,像啖人血肉的狼。
皇后目眦欲裂地瞪着她,却因药汤的缘故,喉中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常清念浑身尽是畅快,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欣赏着濒死之人的挣扎。
“哐啷!”
忽听耳畔一声惊响,原是纱帐不堪重负,终于飘然委地,银钩也随之砸落。
瞥见头顶有黑影闪过,常清念端着药碗躲闪不及,便被锐利钩尖剐蹭了些毫。
额上泛着轻疼,但常清念并未理会。
只任由一颗殷红血珠渗出细微裂口,堪堪悬在莹白额心。
霎那惊魂,妖冶艳极。
如同久覆尘土的神像终于剥落泥胎,羊脂玉仙人露出眉间一点朱砂。
可哪里有什么救苦慈悲相,她分明是一尊嗜杀极恶神。
既然世间无人替她讨回公道,那她便掌中自握屠刀,举身决堕九幽。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守在外间的宫女听到动静,连忙冲进来,却见皇后已然没了反应。
待御医并宫人们涌入内殿时,常清念早已换上一副惊恐万状的模样。只见她眸光震颤,徒劳张着嘴,哭喘噎在喉咙里发不出声来,显然是悲痛至极。
被匆匆赶来的众人推挤到外围,常清念终于顾得上抬手抚摸额间。
血珠沾染在指腹,常清念仿若着魔般将指尖含进口中,将那抹腥甜尽数勾卷入唇齿间。
听得御医诊出皇后六脉已绝,常清念重又扮起柔弱,慌乱拨开众人,踉跄几步扑倒在榻前,凄厉地哭喊道:
“姐姐!”
周玹闻讯进来时,入目便是这摧肝动腑的一幕。
周玹快步走到近前,垂眸扫过榻里,忙将女子从地上扶起。
随后轻轻抬手,覆上常清念双眼,不忍让她再看皇后死前惨状。
常清念转头伏在周玹怀中,看似哭得双肩直抖,实则全然是大仇得报的激动欢悦,心底疯狂叫嚣着快意。
仿佛还没享受够这一刻,常清念倔强地拉下周玹的手,不管不顾地扑跪去榻边。
望着死不瞑目的皇后,常清念背对众人,几乎快要压不住脸上放肆的笑容,嗓音却好似可怜地发着抖:
“姐姐,姐夫已经来了,您便安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