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冬日,东暖阁里也已摆上炭盆。
门口棉帘子忽然掀开条细缝,崔福轻手蹑足地走进来,轻声朝周玹禀道:
“启禀陛下?,德妃娘娘递折子过来,说是有些宫室修缮之?事,还望您示下?。”
崔福手中正托着本奏疏,见周玹抬首瞥过来,连忙躬身呈上。
后宫之?事甚少呈送御览,周玹心中虽略感?疑惑,但思及德妃素日安分,便还是伸指接过折子。
折子上所奏,正是含宁宫大火之?后的修缮事宜,以?及……
扫过最后那番求见之?语,周玹原本舒展的眉宇逐渐拧紧,深邃眸光里透出?些许迟凝。
奏折边角磕了下?桌案,发出?声沉闷回响。周玹忽然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你?贤妃主子呢?”
崔福被问得一愣,而后连忙答道:
“回陛下?,聂大人晌午时护送贤主子出?宫,听说是往长公?主府去了。”
听闻常清念不老实养病,竟又偷偷摸摸地出?宫,周玹面上冷淡顿时全被气散,暗自咬牙道: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她就这么稀罕?”
见周玹话里话外?明?贬实宠,崔福眼珠子一转,立马笑呵呵地躬下?腰身,吉祥话儿?张口就来:
“贤主子自个儿?没生养过,见了孩子免不得心生欢喜。常去长公?主府上探望,也是惦记着沾沾喜气,早日为陛下?开枝散叶呢!”
这话听着倒还像回事,周玹仍气常清念胡乱折腾,便冷脸子道:
“不来禀过朕就往宫外?跑,竟没半点规矩,真是忒惯着她了。”
“派人去宫门外?守着,等她回宫便传朕口谕,命她过来御前领罚。”
“奴才?遵旨。”
崔福低眉耷眼地应声,心中却默默将?“领罚”换成“用膳”。在御前当?奴才?的,哪能不会体贴主子心意?
皇上七拐八绕的,不就是想见贤妃娘娘了吗?嗐!
正当?崔福要退出?暖阁时,却听上头飘来一句:
“传德妃。”
崔福闻声瞪大了眼,若不是在皇上跟前,恨不得要伸手掏掏耳窝子。
见周玹睨过来,崔福慌忙应“是”,匆匆去外?头传话。心里琢磨着事儿?,便在台阶前左脚绊了右腿,好?悬摔个狗啃泥。
“干爹当?心。”
元禄放下?棉帘子,一转身却吓得胆颤魂飞,忙上前扶住崔福。
崔福眺着金乌西坠,残阳如血,恍惚问道:
“小禄子,你?瞧这日头,是不是也没落东边去啊?”-
既递上那道折子,德妃便料到皇上会见她一面,故而早已收拾停当?,只在宫中待旨而已。
不多时,便见德妃举步走进东暖阁,欠身请安:
“妾身见过陛下?。”
“起来罢。”
周玹搁下?手中朱笔,开门见山道:
“折子朕瞧过了,并无不妥之?处,你?着人去办便是。”
“是,妾身谢过陛下?。”
德妃谢恩起身,而后却默然静立,半晌没有说话。
观德妃双唇微抿,似乎有些犹豫,周玹没心思同她磨蹭,于是淡声发问:
“除此之?外?,你?还有何事?”
德妃攥紧袖角,竟然不答反问道:
“陛下?是当?真喜爱贤妃妹妹吗?”
周玹微微皱眉,察觉德妃今日十分反常,便也顾不上同她计较,只坦然应道:
“是。”
“哪怕贤妃曾犯下?重罪,做过违逆您的事,陛下?也仍不改心意吗?”
德妃一字一句地说着,嗓音微不可查地发颤。
她不知自己能否取信于周玹,也不知周玹得知后会作何抉择。但眼看立后之?事大局将?定,她此时不说,往后也再无机会。
周玹神色骤冷,眯眼望向德妃,轻斥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德妃深深吸了口气,缓步走上前,将?一直攥在袖中的布幔呈到案上:
“此物乃蒋昭容生前所留,还请陛下?过目。”
见周玹将?那血书?握在掌中,德妃低声禀来自己的猜测,并着重提及蒋昭容与岑妃交好?。蒋昭容能得知此事,多半是从岑妃那里听来。
德妃敛裙跪在地上,字字清楚地说道:
“妾身怀疑,先皇后当?初意外?小产,乃至溘然仙逝,皆与贤妃和岑妃脱不了干系。”
周玹似乎觉得血字刺目,便随手撂去桌上,垂眼俯视着德妃,冷淡命道:
“说下?去。”
“当日皇后误服桃仁,因宫中无人知晓此忌讳,便只当?做意外?处置。可如今想来,贤妃亦是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