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清念置若罔闻,径直推开那扇雕龙画凤的紫檀木门。
突如?其来的动静顿时惊扰殿中,朝臣们皆暗自侧首朝殿门口觑去。他们并不?都见过常清念,但无疑识得那身皇后凤袍。
一时间,众人连忙闪身行礼:
“臣等?参见皇贵妃。”
原本拥挤的御书房,硬生生为常清念让出一条路来。
崔福抹了把冷汗,慌忙扑跪在?地,磕头道:
“陛下恕罪,奴才实在?拦不?住娘娘……”
周玹摆了摆手,自御案后抬眼,直直望向她这只通体玄金的小凤凰。
虽被打断议政,周玹眸中却并无怪罪之意,只温声问道:
“怎么?了?”
许是一路来得太急,凤口中衔着的珠穗仍晃动不?止,在?女子额心投下琳琅珠光。
周玹温柔沉静的眼眸,奇迹般地将人心绪抚平。
常清念沉下呼吸,一步步朝御案前?走去。
常相躬身立在?一旁,也不?住想要?探究常清念意欲何为。
可常清念眼风扫都没?扫他,忽然双膝一弯,跪下叩首道:
“妾身叩见陛下。”
众臣见状皆惊惶不?已,连忙跟着一同跪下。
霎时间,御书房中哗啦啦跪了一片,唯有皇帝稳坐案后。
周玹微皱眉头,沉声命道:
“起来说?话。”
常清念却没听从吩咐,只缓缓跪直腰身,朗声禀道:
“启禀陛下,妾身要状告中书令常修元……
周玹心中早有警惕,听得常清念此言,便立马喝止:
“皇贵妃!”
“退下。”
周玹语气加重几分,但望能令这女子别犯驴脾气。
皇上虽制止得快,但众人早就竖起耳朵,将方才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去。
这回不?止常相,所有俯首的朝臣都不?禁目瞪口呆。
皇贵妃方才说?要?告谁?中书令常修元?那不?是皇贵妃生父吗?!
早知周玹不?会任由她说?下去,常清念按住心头翻滚的委屈,自袖中捧出一本明黄奏呈,双手高举过头顶:
“臣妾以?中宫笺表进言,还望陛下听之。”
中宫笺表一出,圣旨亦不?能轻易驳回。
常清念此举,无疑表明她是要?动真格。更?何况周玹方才明明制止,她仍旧坚持,未免有逼迫周玹的意思。
常相嘴唇颤抖,心中又慌乱又不?解,忍不?住膝行上前?,低声诘问道:
“皇贵妃娘娘,您在?说?什么?啊?您是不?是糊涂了!”
常清念却抽袖挥开常相,只目光定定地望向周玹,丹唇不?安紧抿,心底却并无悔意。
这把复仇之火,即便将她自己一并焚烧殆尽,也丝毫不?足为惜。
周玹气得抬手阖目,好半晌,终于怒气沉沉地命道:
“呈上来。”
崔福跪在?门口,闻言立刻连滚带爬地过来,从常清念手中接过中宫笺表,呈到周玹案前?。
周玹垂眼瞧去,只见折上字迹娟秀工整,却字字如?刀,控诉着常家罄竹难书的罪行。
常清念又掏出一本湛蓝账册,仿佛怕周玹会包庇常相,便高声说?与在?场众人听:
“中书令贪权窃柄,卖官鬻爵,私授盐茶道官位,受赃逾三十万两白银。赃银皆载于此册,请陛下过目。”
常相一眼认出那是府中账簿,顿时骇得面如?金纸,心中无数念头盘旋,最终只剩四个?大字:祸到临头。
瞥见常相挺直的腰板陡然佝偻下去,常清念眼神嘲弄,心底轻哂:
他以?为这就完了?
“另有其子常裕,去岁中举后出京游逛,尚未出大行皇后热孝,便于凉州府萍藩县内饮酒行乐。醉中打死萍藩县伯之子,后又奸杀其妻。”
不?理会身边断续传来的抽气声,常清念四平八稳地将常家罪状一一念来,再次叩首道:
“两条人命在?身,中书令亦包庇纵容,胁迫凉州府枉法取私,赦其子无罪还京。常氏一族罔顾律法,藐视朝廷,还望陛下明正典刑,以?为欺君之戒。”
大臣们不?由面面相觑,暗道这对常家父女,怎么?忽然间便自相残杀起来?
只听常皇贵妃字字割肉见血,好似非要?她这老父亲人头落地不?可。
所有人屏息凝神,静待皇帝作何反应。
今日之事已闹得人尽皆知,皇帝必须当下做出抉择——
如?若皇帝不?发?落常相,就得定皇贵妃诬告之罪。而皇帝若欲保皇贵妃,便要?问罪自己得力重臣。
自打周玹登基以?来,何曾被人逼得这般骑虎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