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还是先缓缓罢?常老爷虽是罪臣,但他毕竟是娘娘生父,别因?着这些晦气事,耽搁了娘娘封后大喜。”锦音低声劝道。
常清念一想?也是,便颔首道:
“等?会儿?皇上?回来?,本宫问清楚日?子再说?,大不了多赏他们几个月的活头。”
正说?着,殿外便传来?太监尖细通禀声。
常清念杏眸漾动亮光,顿时满脸欢喜地迎了出去,眷恋轻唤:
“陛下。”
周玹快步走进来?,见状便一把拥住常清念纤腰,神色温柔如常,嘴里却揶揄道:
“今儿?个朕不在宫中,念念可曾又去池边胡闹?”
“才没有。”
听?周玹又提起她?捉锦鲤来?炖汤的事儿?,常清念跺脚羞嗔:
“妾身上?回也没胡闹,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哪成想?教陛下听?去?”
周玹但笑不语,只搂常清念回软榻里落座。
常清念刚回身坐稳,便见崔福端着黑檀木承盘进来?,上?头摆着个胭脂彩茶壶。
“今日?青皇观进贡些春茶上?来?,朕瞧着很像当初在念念房中尝过的。”
周玹抬手命崔福近前,亲自执起茶壶,为?常清念斟了一杯。
当初周玹来?青皇观进香时,便总会去常清念那里略坐坐。那时他们半生不熟,相对而?坐便有些淡淡尴尬。言辞间多是谈些黄老列庄,后来?慢慢熟络起来?,才逐渐开始聊些别的。
思及往事,常清念也不禁勾唇暗笑,不设防地端茶浅啜。入口果然是观中粗淡茶叶,也不知她?当初怎么敢斟给?周玹喝的?
“后山种出的那些茶叶,也就是尝个新鲜。”
自古由奢入俭难,常清念撂下茶盏,有些难为?情?地哼唧道:
“若真论起来?,还是江南的贡茶更好些。”
“朕倒觉得这茶不错,总能让朕想?起许多旧事来?。”
周玹垂睑轻笑,竟又执茶壶替常清念添了一些。
常清念脸颊浮绯,不欲再提从前青涩往昔,便岔开话儿?道:
“如今又是一年春茶已成,两载光阴匆匆而?过,不知陛下打算何?时册立妾身为?后?”
周玹却并未立即回答,倒有些顾左右而?言他似的:
“朕忽然想?起句诗来?,心中颇有感慨,便也想?说?与念念听?。”
吟诗?
常清念不禁微微颦眉,她?可从未发觉,周玹喜欢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周玹慢条斯理地念完,这才当着常清念的面,抬指掀开茶盖。
“金风玉露”四字入耳,常清念陡然睁大杏眸。
而?周玹无端拨弄茶水的动作,更是教常清念心底猛地一沉,仿佛再没法说?服自己,周玹吟那句诗只是巧合。
“这金风露可是个好东西——”
周玹蓦然勾了勾唇,眼底却不见半分笑意:
“念念说?,是也不是?”
睨着常清念脸色忽而?霎白如雪,忽而?又渐透薄红,周玹似仍觉不足,信手拈来?数颗玉髓香石,渐次投入香炉,滚落叮咚几声响。
难怪他当初查过炉中香灰,结果却一无所获。
玉髓香须得配上?金风露,二?者相逢,才能催动欢情?。
为?了不令他过后生疑,常清念这些年来?,竟一直仍用玉髓香熏染衣裳。谜底就明晃晃地摆在他眼前,最危险却也最安全,这女子当真是好胆色。
而?常清念亲自尝过这金风露,终于能体悟到周玹当日?所感。她?此刻脑中竟然无比清醒,分明与常人无异,唯有……
唯有对周玹的渴望,在心底疯狂叫嚣。
常清念早已慌得六神无主,既怕周玹留下同她?清算旧账,却又更怕周玹将?她?撇在这里不管。
见周玹施施然站起身,常清念眸中顿时涌起泪花,无力扑跪在地,哀求道:
“陛下,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