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玹讨够旧债,便一定会处死她的。
常清念心中又是不甘又是不舍,忍不住埋去衾被里垂泣,然而由不得她继续胡思乱想,周玹已将她拖入下一轮浪潮当中?。
尖峰滴入翠岚纱,流莺飞上小桃花。
嫣然半寸撩人处,一炷龙涎,满瓯春露。
…
金风露的药性究竟是何时消退,常清念浑然不知。只觉昨夜服下那盏茶水之人不是她,而该是周玹才对。
天光乍破,常清念仍陷在混沌梦境里,如同溺水之人?抓着一根浮木,飘飘荡荡,根本分辨不出虚实。
周玹离她很远很远,正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眉目俊朗如旧,却透着彻骨寒意。
内侍手捧银盘上前,上面摆着匕首、毒酒与白绫。
周玹神情淡漠疏离,命她挑一个?自尽。
与其备受折磨,不如一刀捅穿心?肺,来?得决然痛快。
“妾身选匕首……”
常清念侧伏在软枕上,眼眸紧闭,口中?不住喃喃自语。
周玹正立在榻前换朝服,一夜缠绵过后,神色已然缓和不少。
只劝自己从前全是利用也无?妨,只要他还是大?权在握的帝王,常清念就?会永远留在他身边。www.gangmeng.me只要她的心?不是铁石做的,便总有能焐化的一日。
听得常清念呓语,周玹不由落座在榻边,俯身询问道:
“选什么?”
低沉声音蓦然在耳畔响起,与梦境重?叠交织。
“匕首。”
常清念轻颤着重?复,心?底恐惧尽数覆压上来?,声音细若蚊蝇。
选匕首?
周玹动作一顿,衮袍衣袖垂落,遮覆在常清念腰际。
听出常清念这是在求死,周玹脸色顿时又冷沉下?来?,原本消散的阴霾再次笼罩。
这女子惯会同他逢场作戏,如今竟再也演不下?去,连留都不肯留了吗?
周玹恨得咬牙切齿:“朕是不是还要夸你性子烈?”
常清念仍旧沉浸在梦魇当中?,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悄然打湿枕畔,却再不应声-
在梦中?几番挣扎,常清念终于睁开眼,混沌神识徐徐转回清明。
熟悉花帐映入眼帘,偏头?却不见承琴与锦音。唯有两个?眼生的嬷嬷,正一左一右,肃容立在榻前。
“皇贵妃醒了?”
见皇贵妃转醒,嬷嬷们正欲上前搀扶,却被她惊愕躲开。
常清念心?中?登时乱如丝麻,急声追问道:
“本宫的贴身宫女呢?”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朝门外扬了扬手。
承琴和锦音这才被放进殿内,两人?皆是眼眶红肿,显然刚刚哭过。
而那两个?嬷嬷倒没将常清念如何,也不阻拦她与宫女接近,只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如同两尊门神,监视她一举一动。
见身边宫人?安然无?事,常清念几乎停滞的心?脏才缓缓恢复跳动,心?中?不安却丝毫未减。
而这份惶悚,在承琴颤泣低问时,更是攀至顶峰:
“娘娘,您跟皇上是怎么了?”
“皇上今早走时,命人?把永乐宫封了,不许任何人?进出……”
承琴泪水涟涟,似乎比常清念更为?恛惶无?措。
听罢这话,常清念不由头?疼敛目,昨夜记忆纷纷杂杂地?涌上心?头?,不断纠缠混淆,只觉周玹当真说过要赐她自尽似的。
常清念悲从心?来?,忽然握住承琴手腕,声音嘶哑道:
“本宫想打香篆。”
只当常清念是要平心?静气,承琴不敢再追问,只踉跄着扑去柜前。取出一应香具时,手指还在轻轻打颤。
常清念掀开雕漆香函,竟忽然取下?腰间荷包,将自己身上的玉髓香也混入香粉当中?。
承琴瞧清常清念动作,登时吓得脸色惨白,颤声道:
“娘娘,您这是……?”
这香粉中?有皇后的椒兰,娄婕妤的降真,岑妃的沉水,德妃的牡丹皮……
承琴早就?看出来?,这哪里是一炉香?分明是一盅血!
如今常清念把玉髓香掺进去,是在奠她自己吗?
常清念喉中?皆被苦涩堵满,根本吐不出半个?字来?,遑论安慰承琴。
将香粉填平在篆模子里时,常清念指尖冷得快没知觉,眼神都在不由自主地?放空。
可今日这香烧到一半,忽然火止烟息,竟是烧断了。
自从学会打篆以来?,常清念手中?还从未有烧断的香。香灰未曾压平,是她的心?不静。
望着炉中?残香,常清念只觉天意昭然,不禁垂眸苦